“嗡——嗡!”
白马突然扬了扬尾巴,马鞍下挂着的长长的布包发出一声嗡鸣,银枪挣脱开布包,落入凤泉手中。
少年素衣墨发,银枪如雪,额前象征着君国国师身份的弯月配饰反射出泠泠寒光,落在他眸中,宛如落入了一潭深幽不见底的古色墨池中,唯余眉宇间三分淡漠三分平静三分冷怒,还有一分则是他自己的极轻极浅的讶然。
然而这些情绪不过短短一瞬便沉寂了下来。
少年举枪,眉目生寒,已到达明通巅峰的灵力随枪式而出。
一霎秋风惊画扇。
风乍起,吹落叶满地,那下压的凤凰被狂风卷起,红颜如叶坠。
“啧。”君凰自空中接连翻身落下,看着凤泉手中的那把枪,“看来那老头挺看好你啊,竟然把濯缨枪都给了你。”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神兵榜上排名第五的神兵,排名恰在空桑鞭前,已有百余年不曾现世,无人知道它在君国国师手中,除了君帝。
“公主想好了么?”凤泉淡淡垂眸,眉宇间如雪冰彻漠然,“跟我回去。”
阳光自他身后照来,少年手中银枪清冷如少年眉间霜雪,而少年身姿挺拔亦如笔直长枪。
青云衣兮白霓裳。
举长矢兮射天狼。
《九歌》曾记神《东君》一章,而今君凰仿佛终于看到了,那传说中的神袛。
不是大陆传说中的圣洁,不是神宫史记里的慈悲,不是茶楼说书人口中的威严,而是漠然。
如大象对蝼蚁的漠然,如鲨鱼对虾米的漠然,如神袛对人类的漠然。
“真讨厌啊……”君凰抬头,眸底赤色殷红如血,凤凰精血在她体内燃烧,空桑鞭被她握着高高甩起,凤凰尾翎三根赤艳如天边血色晚霞,沉沉欲滴。
凤泉看着那三根凤凰尾翎,眉头微蹙。
尾翎一根根打开,君凰在空中蓄力,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的她,天地亦不惧,学着史书中的暴君建珍珠高台,将贫民赶出她的城池,看他们在烈阳荒野里跋涉,身后追逐着满天的秃鹫,在死亡威胁下前往遥远的异域,她在城墙上拍手高歌而笑。
而纪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烈阳当空,佳人红衣执伞,伞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伞下少女容华无双。夏日毒辣的阳光透过纸伞洒在她脸上,似也柔和了几分,仿若白玉生辉。眸泓秋水眉弯新月,一双潋滟秋瞳,盈盈而笑,便如冰化春水,而顺流而下,曲折蜿蜒处,却见花上枝头,粲然而开,明艳娇俏,华光清冽灼然逼人。
然后她笑着把她全身的经脉封住,把她扔进了难民队伍里,让她跟着他们一起去流浪,去体验什么所谓的生活和苦难。
那是她一生中最难过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她跟着他们一起去流浪,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了在野外,幕天席地,与死亡为友相伴,每天都有人脱离队伍永远沉眠下去。
她看着他们遭人欺侮也依旧灿烂微笑,用他们的厚脸皮和无赖把对方骂的哑口无言,再转过身向着他们微笑,拼尽全力护住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
她看着他们掩盖身上的伤,将讨到的馒头给她,自己却忍者着肚子饿继续行走,直到倒下后再也站不起来,就此长眠。
她看着他们因为没钱看大夫,得了病也只能硬抗等死,成为身后那群满天秃鹫的口中肉,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