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储着水,没有半颗星辰。
天魁没有骑马,直接用轻功在屋顶和树尖飞奔。白色的兜帽在风中被吹落露出她犹如暴布一般的长发,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发髻还是那个发髻只是上面没有那梨花步摇了。
等她奔到那个村庄,村民们已七七八八熄灯睡去,整个村子一片昏暗静谧,偶尔听到暗巷里传来几声犬吠,将整个村庄突显得更为安静。一条浊黄的烛光颤动着自敞开的并不结实的木板门里射到外面石板过道上,里面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在弯腰洗着一口蒸酒用的大锅,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摇晃着一双裹着红色梨花绣鞋的小短腿,舔着麦芽糖用软软糯糯的童音陪老人家说话,和乐融融的气息随着那条虚弱的烛光流淌出来。
天魁踏着坑坑洼洼的石板小路,终于走到那个光源处,她站在门口说,“请问这里是西村吗?”
屋里沉默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是。”竟没有担心她一个女儿家如此晚了出现在这里,关心关心她的安危,好奇好奇她的去留。
天魁没有往里看,“谢谢。”
刚转身走了几步,门里传来小女童的声音,“爷爷,爷爷,那人长得好像仙子啊。”
“嘘,不要说话。”
身后的门嗖的一声撞在墙上,一切又安静了,微凉的风带着沙沙声掠过皮肤,前方又传来几声犬吠,然后万籁俱静。
天魁抬起头再次看向天空,天空暗蓝,没有半颗星子,饱含水汽。
她想起年幼时跟天衣坐在天心阁的台阶上看的一次夜空,那时候头顶繁星满天,一闪一闪的,像一只只有生命的萤火虫,她依偎着天衣,觉得……幸福。
天魁仰起的眼睛闭上了……此刻,她感觉到了悲伤。
只有门上挂着的一二个红灯笼映射的一点点晕光勉强能看清前面的小径,天魁轻轻的提脚往前走了一步,云绣长靴底下传来吱嘎吱嘎的窸窣声,她往前再走一小步,一阵强风吹来,她的身子在白色大披风里抖了抖,又向前走了一步,这时灯笼上的晕光映在她身上,勉强可辨她的眉在暗色下深锁,嘴巴紧抿成线。
突然旁边一家房屋里传来一阵男子的咳嗽声,不一会儿屋里亮起灯,响起一个女子轻微的说话声,“叫你吃药的,是不是又忘记吃了?”
“没有,没忘,吃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突听“砰”的一声,应该是碗砸在桌上的声音,女子拔高的声音响起,“哪里吃了?吃了这是什么?”
“好好好,吃吃吃。”然后是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是模糊难辩的轻微人声,然后射在天魁脚下的光灭了。
天魁停下来,仰头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爽风的味道,清新土地的味道,还有,这浓郁的人间的味道。
多么似曾相识,不!这是残存在记忆最深处的味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有一颗晶莹的液体反射着微弱的亮光划过她精致的脸庞。
天魁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你真的要变成一个杀人的傀儡,连要杀的是什么人,他们有何罪都不知道也不过问吗?那么,这样的你与当初那时候的他们有何区别?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的抓住琴。
不想睁开眼睛,不愿看见……人间地狱。
她垂着头往回走,一步,二步,三步!
心里另一个清晰的声音大吼一声,“我相信天洛,百分之百!”
天魁掀起裙摆,盘腿坐下,将琴横砸膝上,手按琴弦,目视前方,那眼在暗光中闪烁着杀气腾腾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