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放下碗,指着书桌旁的砚台,淡淡的道“替朕磨墨。”
安澜不欲与他说话,哑巴似的怔怔地直走到书桌旁。
自从她搬回去宫四所住,楚源几乎每日都叫她来书房磨墨,她已经日渐熟练掌握这项技术了。她在家时怎会做这种粗活,如今人在屋檐下,只能万般忍耐,诸事遂意。
一股香浓的鸡汤味随碗里的热气上升,飘过,她一阵肉痛。忍住。回去之后,宫女的一日三餐与这里是云泥之别,远远比不上在楚源这吃的。
她目不斜视地纤指从浅水盂里用铜匙量了水,施在砚台凹处,一手提着袖口,一手轻轻地旋转墨锭,待墨浸泡稍软,浓浓的墨汁在水中潆开,逐渐地加力。勤政殿静悄悄的,只听得那墨摩挲在砚上,轻轻的沙沙声。
楚源见她这样子乖巧,不由地微微一笑,那墨汁的香气,淡淡萦开。
楚源拂开堆积的奏折,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起字来,那墨确是落纸如漆,光润不胶。他素喜临颜真卿的帖子,这几笔书法写得端的是刚健有力,气势雄伟。
.楚源偷偷看了一眼在仍在边上专心磨墨的安澜,没有看他写字的风姿,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素装淡服。几缕发丝垂落半边脸,给他一个侧影。自己到晃了神。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来。他虽是一直在太后膝下养着,五岁便请了太傅教习念书,七岁那年,有几个月得幸母亲曾伴他读书,他永生难忘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和平民的小孩子一样,都可喜欢粘在母亲身边了,他母亲一径都是温温柔柔的,不多言不多语,低着头做事,晚上的时候,楚源在书桌边写字念书,母亲就低头缝制他的衣服。
他永远记得那场景。
她坐在楚源旁边,小指头一挑,戳着针。她缝的很快,只听得针在布匹上穿梭过的声音。
有时候楚源不禁抬头看住了,在跳动的烛光里,母亲的侧脸,那么的好看,温婉,雪白的面腮,水葱似的鼻子,蓬松的一绺乌发从鬓角散落,却刚好滑落在耳根上,衬得那只翠绿的耳坠子闪的欲滴下来一般。
母亲这样年轻,却淡雅素净的宛如秋菊,后来他看到人淡如菊这四个字,便想起自己母亲来。
可当她锁起眉心子,怔怔出神的时候,有时候她会放下绣针,朝着窗外发一会呆,这时候眼角的却有几条淡淡的鱼尾纹若隐若现了。
他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你出去吧。”安澜莫名其妙地静静走了出去,竟忘了行礼,楚源也忘了。
他搁下御笔。继续看折子起来。不知不觉地入了夜,楚源捏了自己的肩。李总管估摸着,挑了帘幕进来,请楚源翻牌子。他双手托着银盘子,整整齐齐的摆着刻有各宫妃子娘娘的牌子。跪请王上的旨意。
楚源在那牌子上面扫了一遍,排在前面的是宁妃、李妃、冯贵人还有储秀阁一些新鲜秀女的名字。没有撂牌子,淡淡的说到“走,去思宁宫。”
“诺。”李总管给他披了银色绣龙披风。
侍女在宫外远远地瞧见王上的步辇朝思宁宫过来,欣喜地一路跑进宫内,回道,“娘娘,王上来了。”宁妃此刻还在抄经,听了一下子喜不自胜,忙搁下毛笔,说道“快给本宫梳头。”
宁妃忙做到内室的梳妆台前面。
仔细照着菱花窗阁下的琉璃梳妆台前面的双鸾菱花铜镜,她见自己脸色淡青,眼底有些黑影,慌忙的挤了胭脂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