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他仅喊了她的姓,继续道“我眼瞎了。”
他话中没有自暴自弃,仿佛只是一种事实的陈述。
陈白起怔了一下,望向他收紧的下颌骨。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见他不愿被人发现,便也没有提及此事。
他喉头滚动一下,像从喉管中很艰难地说出“我找不到你,若你不回头,我可能就真的……会丢了你。”
陈白起有些失神,她觉得他可能察觉到了些什么,也或许只是她多心了。
她不再传音,而是用本来的声音回他“你不会丢了我,我会将禾真上人给你带回来的,殒命的毒会解,你的眼睛也会好的。”
他听了这话嘴角勉强地扬了一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仰首,一头失了光华的灰黯银华垂于背后,风吹起他的衣角与发“以往曾有一人与我说过,有些强取之事,得之吾幸,失之吾命。那时候我不懂,但后来懂了这句话时,才发现一个人能拿得起,放得下,如此洒脱地活着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了。”
他语调明明很平静,甚至是平淡,但陈白起却从中听到了深深的、无力的悲撼。
“忘得了的。”陈白起小声,却坚定地回道“你看看天空,看看地下,它们还是与原来一样的,世上唯一会变的是心,只要你想忘,便能放得下了。”
楚沧月闻言,极缓地“看”向了她,有种被火已烧成了灰烬,只等风一吹便会散了的脆弱病质感“所以……你放下了?”
陈白起心尖一颤,偏这时一排排飞箭从夜空中“咻咻”地射出,她避开了他的眼,转看向已经发动攻击的方向。
死地族正在祭祀,土司穿着那鲜艳的祭祀服,站在高高的台架上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地投入着,而底下是族人们狂热又虔诚地祭拜着,他们四周摆着许多火盆,那绵绵如幽湖河灯一般将整个族地照耀得十分明亮光彩。
而正在这种最不设防的时刻,那些绑有硝石包的长箭却齐射而发,但它们不是对准人身,而是朝着那些烧得正旺的火盆射去。
当箭头撞落火盆,发出镗的一声时,火盆的火轰地一下爆开,火星四射,星火弹上死地族中无处不在的彩带上,那火一直蹿起像一条腾飞的火龙在嘶吼,底下一时尖叫慌乱声响起。
不过片刻,下方已是火海一片,刺目的光映照在死地族人他们呆滞、慌乱、惊吓的脸上,他们盲目张望着四周,欲逃难逃,老少抱头惊惶尖叫,如她曾经预知的梦境中一模一样。
她看到了急功近利的公子玅带着人已先一步冲杀过去,魏王紫皇则仗着武功高强,直奔上了祭台,将土司擒拿住了。
那从后山奔涌而下的三国兵力像洪石泥一样一下席卷到了死地族人面前,眼前的一切十分混乱而吵嘈,而她却十分冷静,她挨次一一看过去,却根本没在人群中找到禾真上人。
明明所有族人都在这里祭春,偏偏她为何不见了?
还有预知梦之中,那个暗算了所有人的黑衣人如今又会藏在哪里窥视时机?
“巫蝶,带我去找谢郢衣。”
巫蝶对主人是有求必应,它朝着一个方向如暗夜流光划过,陈白起化身步鬼紧随其后,而这时被人重重守卫的相伯先生却若有所感,朝后方这边看了一眼,他见到了只剩一人披月孤寒的楚沧月,他身边少了一人。
他顿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看着下方已算悬殊无争议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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