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照河一家住在江北市乡下的一个小镇,芝山镇。芝山是镇子北边的一座山,山并不高,或者更应该叫丘陵。山的一侧是大片的田野,靠山吃山,芝山肥沃的水土养活了这镇子上大部分的村民。山的另一侧树木从生,百草丰茂,鸟兽和鸣。与山为邻的人们往往心怀敬畏,他们在山上建了庙,祈求风调雨顺,阖家平安。
相比于芝山,村民们的生活更与那条发源于北方,顺流而下,蜿蜒绕过芝山,又曲折流经镇里的月牙河夕夕相伴。她的名字来源于她那弯弯的身躯,像是有人按着月牙儿的形状,用手指沿着芝山的轮廓画了一个半圆。夜晚的月牙河闪着粼粼的波光,更似天边那低垂的弯弯月牙儿。
村民们没有人不爱月牙河。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丁照河第一次见到月芽,知道她的名字之后,他便天真且兴奋地以为月芽就是月牙河的化身,就像村口张爷爷讲的狐仙的故事一样。于是他整日围绕在她的身边,像只看到食物瞪大眼睛跑来跑去的小野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故事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进行下去。相反,他们像磁场的南北极,一碰面就相斥,开始了漫长的争斗。最惨的一次就是月芽把他推到月牙河里,差点被淹死。不过,他并没有怪她,虽然让他承认自己为“为非作歹”确实不容易,但是那次的确是自己有些过分。
没有开空调的大巴车,不出意外的闷热,窗户无一例外敞开着。这是芝山镇开往市里的一班车。丁照河挨着窗坐着,父亲和孔叔在旁边靠着椅背睡得很熟,昨晚他们一定是聊了一宿。丁照河把头抵在窗户边,看着车外疾驰而过的白杨树,感到一丝不真实的滋味。熟悉的家园越来越远,即将抵达的地方陌生而喧闹,充满未知的不确定感。他再怎样无所谓淡定的姿态也无法控制地从心里泄露出一点不安的情绪。他微叹一口气,有些茫茫然。
然而,混杂在一起的,也有压制不住的不知名的兴奋和期待。他扬起嘴角,在脑海里描绘那个女孩的身影。记忆像过电影一般闪过许多曾经的场景。清晨的阳光透过她纤细修长的手指,那是他们一起去看日出的时候。她红色的裙摆掠过青草地,那是她在唱着歌的时候。还有芝山庙里,他窝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的时候。他像个集邮爱好者那样,将这些画面仔细地裁剪出来,收藏在心里。……他越想越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她。自从母亲去世的那个暑假之后,她就没再来过。她会有些什么变化?学习对她来说那么困难,她会瘦了吗?她的头发是长了还是不得不剪短?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他渐渐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短发炸毛,愁眉苦脸地瞪着数学书的月芽,不自觉笑出声来。
坐在他身边的丁振刚被大巴车的颠簸震醒了,醒来就听到儿子低沉的笑声。他按了按发昏的脑袋,也笑了,问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丁照河以为是自己吵醒了父亲,收敛了翘起的嘴角,说道:“没笑什么,您再多睡会儿吧,离市里还有一段时间。待会儿下车还得往火车站赶,多休息休息。”
“睡得够久了,上了火车也能睡。”
丁振刚看着业已沉稳的少年,心里不禁酸涩,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默默无言。他只能一再地叮嘱道:“儿子啊,去市一中安心上学,什么都不要想,留的钱你收好,不够爸再给你寄。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家里的……”
“爸,我都知道。真的。”丁照河微笑,眼神坚定,仿佛在告诉自己的父亲,别担心,我懂您为什么不辞辛苦去那么远的南方打拼,我知道您不是抛下我一个人。我会照顾好自己,您别费心。
血缘间的默契让丁振刚明白儿子心意。他知道儿子真的长大了,他试图用自己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