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笙咬紧牙,发出的声音干涩发紧。
谌不妄眯着眼瞧她,见她顶着那夜那副模样,眸子里一闪而过一丝不悦,“你在打探我的行踪么?”
梅笙道:“非是打探,我说了要帮你,自然不能任你乱来,你抓了谁?”
梅笙哪里不知道他?上辈子到与诚王投契前,他压根不喜欢到静室来,因这静室是他父亲在他幼时用来关他禁闭的,他从来厌恶之至,等诚王为它寻到了好用处后,谌不妄才偶有来,此番自个儿来了,又是这副模样,还能没有鬼?
梅笙细细的想,猜测道:“是你那门客贺文献?还是诚王身边那个陈平?不,陈平你轻易动不得,是陈安?还是陈广?”
她每说一句,谌不妄脸色便难看两分,等她说完,谌不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他嘴角一扯,冷声笑道:“你想知道?不妨自己去看?”
梅笙挑了下眉,走到那烛台前,伸脚往架座底一踹,上头烛火晃了两晃,紧靠烛架的地面上忽的露出一个洞来。
谌不妄脸色有瞬间的扭曲,梅笙伸手取下烛台,沿着木梯一步步走下密室,谌不妄跟在后头下来,伸手在头顶按了下,洞口闭合。
这还是梅笙第一次来底下密室,一入内便是令人窒息的朽味,其间还有浓郁得令人想呕吐的血腥味,梅笙皱着眉将挨墙的烛台点燃,这才转身来瞧。
底下跟上头差不多大小,只与上头的空旷不同,除这边墙壁放了烛台再无它物,另三面墙壁皆放了东西,梅笙对那些折磨人的物什没多大兴趣,只一晃眼便转去了中央地上被绑扣在铁环上的人。
那人头发披散,周身都是血迹,早已看不出原样来,他趴着,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屈辱的姿势,面朝着这方,正无比清醒的长大了嘴怒视着他们,他的嘴里也满是鲜血,一开一合间,梅笙很容易便看清了里头少了东西。
梅笙震惊之余,忽然有了个不大好的猜测,她转头去瞧谌不妄,这一瞧,瞧见了他明明白白表露出的憎恶与苦痛,梅笙懂了,本想出口的劝解的话便如被风吹散了般,再无痕迹。
她认识那人的,上辈子几年间跟她打交道的人,诚王手下几个侍卫之一――陈安,那时他还替她转交过衣物。
其实那时候梅笙已是有近一年没见过谌不妄了,每次去都被拦在门口,她心知皇帝避讳,虽曾几次意图潜进去,可每次都铩羽而归,她心知不好,却不知是这样的不好。
他曾那样骄傲,有朝一日被视为兄弟的人背叛,打碎骨傲骨,极尽屈辱,谁能自视甚高劝他忍耐?他又凭什么忍耐?
谌不妄呵呵的笑,笑声在密室里回荡,三分恐怖,七分凄凉,他说,“你真是聪明,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他?”
梅笙眨眨眼,握拳转身,谌不妄斜靠在楼梯边,一动不动的瞧她,梅笙一眼瞧进他眼底,见他眼中灰灰一片,既无星辰也无月,恍然若死。
梅笙大震,忽的清醒过来。
她在做什么?放弃?任他被仇恨与绝望淹没?
他正挣扎泥沼,往前往后都是万劫不复,她若丢下,他可还能起来?
梅笙从来冷静,也从来看得清自己斤两,她最不喜的便是自以为是打着乐于助人旗号的伪君子,可这次,她想做个伪君子,自以为是,且不悔改。
谌不妄还在笑,“你可听过剐刑?五马分尸之邢?人彘?你觉得哪一种有趣?”
梅笙大步走到左侧墙壁,抽出一把刀来,走回谌不妄身边,抓了他的手按在刀柄上,然后双手握住他的手,狠狠朝陈安脖颈砍下。
头断、息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