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数之不尽的花。
门前摆的,檐角挂的,苦楝在墙头探首,金盏菊在墙角摇曳,风走过,樱落如雨。
蔺县令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低低的,不甚分明,“王爷久居京中,许不曾见过锦城花开满城之景,这几日城中有夜集,王爷何不暂留几日,携王妃赏尽百花呢?”
谌不妄回他,“你是在叫本王违旨不遵?陛下命本王去往云州赴任,本该风雨兼程,过城不入,却难挡你盛情相邀,因而入内。赏尽百花?若本王醉心于此,还去云州做什么?干脆顶了你这县令之职,也好日夜赏玩!”
蔺县令冷汗连连,“王爷说笑,何、何至于如此严重。”
谌不妄冷哼,十分不满,“本王从不说笑。”顿了下又接道:“不过今夜可携王妃游玩一遭。”
蔺县令似是哑了,好一会没吭声,许久后才说了句,“下官这便安排下去。”
梅笙放下帘子,无声笑了笑。
蓝莺双手捂嘴,瞪圆了眼瞧她,无声的说,“王爷使坏。”
再看绿柳衡芜,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马车行过街巷,停于府衙前,蔺县令命人卸了门槛,让车夫直接将马车赶进衙内,蔺夫人等在二门处,见马车过来,忙上前行礼,“蔺杨氏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梅笙出了车厢,踩着凳子下来,伸手扶起杨氏,“夫人多礼。”
杨氏顺势起来,不着痕迹的瞄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柔和,嘴角含笑,高高提起的心稍稍落地,面上紧张也散去不少,也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早闻王妃之名,却不想今日得见了,实乃幸事。”
梅笙漫不经心的笑,“我哪有什么好名声?倒是夫人,聪慧贤淑,兰质蕙心,闺阁之中时已美名在外,蔺县令起起落落,夫人自始至终相伴相随,帮衬左右,夫人之贤惠,我在京中时却是听过不少。”
杨氏讶然,连声道“哪里哪里”,随后引着她往里走,却是不再开口称赞于她了。
锦城县衙极大,许是因‘花城’之故,后宅之内遍地皆花,偶有假山碎石点缀其间,颇有意趣,杨氏领着她去到一座小楼,道:“王妃一路过来,妾本该好生款待,却又担心王妃旅途劳顿,身子乏累,妾若拉着王妃不放,倒是十分不妥,索性来日方长,王妃且好生歇会,等去了乏了妾再来寻王妃长谈。”
梅笙点头,“辛苦夫人,我便不推辞了。”
小楼里没有人,大抵是专做客居的,摆设很是讲究,一楼是厅,二楼为起居室,室内小桌上有刚插的花枝,枝头还带着水珠。
梅笙换了身轻软的衣裳,歪去窗边小榻养神,蓝莺轻手轻脚的将东西归置了,跟着绿柳二人退到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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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谌不妄带着满身酒气从前头过来,跟她说,“去外头吗?”
梅笙刚起一会,正捏了本游记漫不经心的翻着醒神,听他说了,挑眉笑道:“得王爷相邀赏花,实乃幸事,哪有不从的道理?”
谌不妄听出了她话中取笑的意味,板起脸来,哼道:“若非你们好奇什么花开满城的奇景,本王哪会理会?根本无需惊动蔺炔,自寻了住处歇个一夜走了便是。”
梅笙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做士子模样,夸张的朝他行了个礼,“王爷恩重,在下感激涕零,从今年往后王爷但有差遣,在下无有不从。”
谌不妄扭过头,十分不忍直视,“你快点,我下去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