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什么主意?不过是怕我真嫁到周家去,搅了她妹妹的局呗!”婉宜也坐在床上,身子挨靠着徐妈妈,两人姿势亲密的小声说着话,防着隔墙有耳,话被别人听了去。
“这么说,让你去做妾的事,真的不是大奶奶出的主意!”
“我早说了不是!她难道疯了么!给自己妹夫身边弄个贵妾过去!她妹妹想给丈夫纳个妾,是为借此拢住丈夫的心,可不是想把丈夫让给别人去!”
“唉!”徐妈妈叹了口气道:“那就真是姑太太的主意了!没想到她这么的狠心!你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亲侄女,你给人家做妾,难道她就有脸面了?”
婉宜冷笑道:“她为着钱,哪里还要什么脸面?当初她肯收留我们,还不是看在我给了她那些房契田产的份儿上。后来她知道咱们手里还有银票,就打定了注意要从我这儿全要过去,见我再不肯给她了,她便先叫人在外面去抓海生哥,断了咱们的外线,让咱们孤立无援,又用纳妾的事儿来逼迫我妥协就犯!”海生是徐妈妈的儿子,婉宜的奶哥哥,是婉宜最信任的人之一,当初她们进京住到薛府时,特意没让海生也进来,而是让他带着银票等重要的东西在外面单赁了房子住,以备有个什么突发的事情,好里外互相照应。
她正说着,突听门咔的一响,连忙停住嘴,回头用眼睛向外观望,原来是小怜拿了刚熬好的药进来。婉宜连忙起身去接过药碗来,亲自捧过来喂徐妈妈喝,徐妈妈忙道:“姑娘放着让小怜做罢!”
婉宜道:“妈妈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如今陷在这个泥沼里,已经是相依为命了,妈妈还要分什么主仆?再说,我是喝了妈妈的奶水才长这么大的,难道还不该伺候妈妈一回么!”
徐妈妈也知道她们如今的地步,也确实不必再讲这些无用的礼数,只接过了药来,吹了吹,趁着热一口喝了。叹气道:“我也是个不中用的,如今这么要紧的时候到生起病来了,只望着能早点好了,也省得拖累姑娘。”
“妈妈又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了!”婉宜道:“若认真说拖累,也是我拖累了您,拖累了海生哥!”徐妈妈一家本来是林家的世仆,但婉宜父亲去世前已为她们一家脱了奴籍,所以徐妈妈其实已是自由之身,她肯千里迢迢陪着婉宜入京来,又陪她落到如今这样险恶的境地,全因从小将她带大的情意。
婉宜见药已喝净,接过药碗递给旁边的小怜,却见小怜背对着徐妈妈,给她使了一个“出去说”的眼色,才拿着药碗出去了。婉宜心领神会,脸上并不表现出来,只依旧扶徐妈妈躺下,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借口徐妈妈刚喝了药,得睡一会儿才有利于药效发挥,将她安抚着哄睡了,便出门去寻小怜。
她们住的这个文萃斋是个极清静的小小院落,只一间正房两间厢房三个屋子。这里原是薛家老太爷的一个画室,两边厢房以前都是放着许多前朝大家的字画。早年薛家也曾盛极一时,薛老太爷做着户部尚书,又有一个叔祖曾入阁议事。后来因参入到天顺朝于大人的旧案里,被先帝降罪、抄家、罢官。虽然后来又平了反,发还了部分财产,但平反那时薛老太爷已经死在了狱中,家里几个儿孙又都科举无力,多次考试都未得考中。薛家至此就渐渐的败落了。朝中没了做官的人,就没了俸禄,薛家一大家子人,光在京城的就有几十口子,全靠吃老本过日子,这样的情况谁还有心画画,前朝的字画大多拿出来典当了换钱,这文萃斋也空置了下来。
婉宜她们去年年底进京投奔薛家时,因她是偷跑出来的,为了少惹麻烦,薛太太就将她们三个安置在了文萃斋住。婉宜本来很喜欢这里的僻静,正好她们三个人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后来和薛太太为钱闹起了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