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当日觉着,是殷人离提醒她,莫想着半途偷粮食换钱。
然而克里瓦将白饭摆在她面前,她立时想到,该不会殷人离在米里下了毒?此时克里瓦想到了这一嫌疑,便想着拿她试毒?
白饭粒粒分开,带着珍珠般的光芒。
虽然不算特别上乘,然而在战时也是极难得的品质。
芸娘蹙着眉,向克里瓦道:“银子用完了?”
克里瓦一抬眉:“意思的,听不懂的。”
芸娘将他身子一打量,一只手倏地探向他袖袋。
克里瓦飞快躲开,一只手摸向腰间软刃,浅笑道:“轻薄我的,姑娘大胆的。”
芸娘这才道:“你袖袋里明明有银票,为何不给我配菜?我虽不识字,可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空空白饭,打发叫花子?”
她立刻做出生气模样,从衣襟里取出油纸包好的鱼干,咔嚓咔嚓吃起来。
克里瓦方不动声色放开腰刀,缓缓一笑:“下了船的,我不怕鱼干的。”
却并不离开,只曲指按在唇边,吹出一声唿哨。
乌玛立时闯了进来,向克里瓦抱拳,用番邦语道:“大人有何吩咐?”
克里瓦往椅上一坐,好整以暇道:“去端两道菜来。”
等菜再端来时,芸娘便惴惴道:“再来一道汤?”
克里瓦并不觉着麻烦,又吹响了唿哨。
饭菜热气腾腾,同白饭一道摆在了四方桌上。
客栈虽简陋,然厨娘的手艺却极好,只眼前这二菜一汤飘出的气味,就已经令人馋涎欲滴。
如若当做断头饭吃,实则也极够格了。
芸娘端起碗筷,心中哀叹了一番,向克里瓦热情相邀:“你不吃?你忙了一整日,不和我一起用点?”
克里瓦面上的笑意从未消失过,他双目炯炯的望着芸娘,张嘴道:“贵宾的,吃独食的。”
毒食。
芸娘打了个冷战。
她将反抗的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胸衣里有钢针,够她用三次。
此时一拉机关,先将克里瓦射死,逃出客栈。
那乌玛对克里瓦忠心耿耿,随时围绕在周围,定要追上来报仇。
她再一拉机关,将乌玛射死。
院里此时还有七八个侍卫在巡视,他们再追上来,而机关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不吃白米,逃是逃不出去的。
殷人离又被她诅咒了一回。
在米里掺什么毒。一吃就会被人发现,那不是给她添乱吗?
她的目光往院前的一棵树上望了半晌,咬牙下了决心。
吃就吃,总得冒一回险,万一是她想多了呢?
芸娘端起菜盘,倒进白饭碗里,端着饭碗窜出院里,转身向克里瓦招招手:“帮我端碗。”
克里瓦还没走过去,乌玛几步跃过去,夺下芸娘手中饭碗,冷冷道:“你什么身份的,敢让大人端饭的?”
芸娘只含笑瞟了她一眼,几步爬上了树,再弯腰伸长手端过去饭碗,当着院里克里瓦的面,坐在树枝丫上,将一碗饭吃的干干净净,方抚摸着肚子,低头同克里瓦道:“吃撑了,汤便不喝了。”
克里瓦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依然神采飞扬,丝毫没有中烈性毒药的迹象,这才对着乌玛说了一串番邦语,自去忙去了。
晚霞漫天。
时已近四月,脱离了春寒,白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