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是说,她那像极了父亲的执拗。可是,她却更觉得自己像母亲。尝尽了情的苦,哪怕苦尽甘来,相守却难到白头。她摸着漆色的木窗看里面的母亲,青灯古佛下映衬的面容里,喜乐都深藏。在风轻月凉的清凉殿里,她将头枕在那个人的膝上,长发如水顺着膝头流泻而下。“小哥哥,你要好好的。”
那个人只是傻笑着,摸摸她的头。不知为何,她的鼻头泛起无尽辛酸痛苦。
那个人是藏在无尽暗云里的月亮,她只能站在人间守望。时间久了,她也没有守到自己的光。而那些梦里飞逝而去的流光,可能只是她的幻觉,只是年幼的梦吧。就算被自己一遍又一遍美化,也不过是一些干巴巴的往事。再三咀嚼的渣滓,最后无味,挣扎又反复,也无法回甘。
在那里,桃花摇落如雨是假的,玉笛悠扬也是假的,包括那句等你长大就娶你回家,也同样是假的。
“麇麇醒了?”
眼睛还没落尽身边的景致,耳边却有惊喜的慨叹。
大晁庆平二十九年,叶麇四岁,叶麓十岁。小年家宴摆在恩荣宫里,后宫诸妃,皇子以及越国公及其家眷皆参与此次小年家宴。彼时叶麓还是个身形单薄的隐形皇子,因为各门功课不突出,虽被孙皇后刁难,却也因为苏妃是宫外女子并没有什么母家大族依靠而忽视。虽然宗帝一直在人前压抑着自己对妻子儿女的情感,因为小年家宴喝了几杯水酒将最小的青华公主呼唤上去。
“麇麇今年几岁啊?”
“母妃说,过了年麇麇就要喊五岁了。”
叶麇从小就长得精致可爱,玉雪团儿似得小小一只,躲在兔毛缝的斗篷里就越发的可人。宗帝摸了摸小女儿的发顶,将她抱在膝上,一面考验着几位皇子的功课。太子青檀长相肖母,显得温和平正。二皇子叶紫荿眉眼凛厉,有兵家风范。对于宗帝的考检,二人都对答如流。见宗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坐在上手的孙皇后不由得也露出几分喜色。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尽量把自己埋在碗里的四皇子叶麓提了提。
“麓儿,差不多也该是进书房的年纪了。上次我听宫人说,你竟然偷懒去鱼池钓鱼。也要学你两位兄长,认真做学问。”
叶麓起身道谢,他笑了一下。
“多谢母后,但是麓自觉对学问七窍只通了六窍,看着那些书就觉得头疼。”
“哼!便是如此,你开年了也给我去书房里报道,若是缺了一天,朕倒是要你好看。”宗帝冷哼一声,面上颇有些不悦。“苏妃,你便是如此教育儿子的?”
烛光里,静坐的美人慢转头。不得不说,年轻时候的苏妃是个美人,哪怕是见识颇广的孙皇后也没有见过这般美色。好在苏妃入宫后一直低调做人,不争不抢。要不是看在她识相的份上,就凭她生下皇子也要将她弄死。
“臣妾听闻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文有负屃,武有嘲风,哪怕多个蒲牢又如何呢?”
她这样说,不仅夸了太子和二皇子,还暗指叶麓不过想当个闲散人,无意与两位嫡子争斗。这话自然讨巧得紧,也是递了个台阶给孙皇后。
“这家宴何必说些不高兴的。我看越国公也带着他那个去龙山学艺的儿子来了。不如一见,考究一翻。我记得他今年也有十五了,不知可愿意入宫来陪陪几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