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黎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怎么汹涌出来的，可是她知道，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身体像是一块粗砺的石头，用尖锐的棱角在她的心头划了一道又一道。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了，连呼吸都会疼到她抽气。
这是……心疼吗？
几乎是一瞬之间，脑袋里面从书里得知的有关他的资料通通被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打上了阴影，所有景象都变得模糊，而在那之间，唯有少年的身体变得愈发清晰，清晰到仿佛已经与其他一切都隔离开了。
抛却其他的一切不谈，这根本就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而已啊。
他甚至……什么错都没有犯。
池黎黎来的时候只同隔壁大婶借了手机，在发现乔时身上全是血后便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叫了附近的医院，在等救护车的过程中她什么都话都不会说了，蹲在乔时身边，不敢碰他伤口，眼泪却一个劲掉个没完。
她借着手电筒的光打量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什么都看不出，却也因为那些惊人的伤痕而心惊肉跳。
在她打量的过程中，乔时一直在睁着眼望她。
像是对她泪水涟涟的模样感到挺新奇，他的目光里总算不再像过去那样除了厌恶什么都没有了。
多了什么，她也分辨不清。
视野里全是水，即使潜意识里知道就算自己今日不寻来，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在这一日断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感到惶恐。
他才十几岁。
经历这些，在生日的这一天，在母亲的坟前经历这些，他心里会多难受啊？
想到这里，眼眶便继续充水。可她手伸出去却不敢碰他，遥遥停在半空中，而后攥成拳，用浓浓的鼻音问他:“你……哪里疼吗？”
少年没有搭理她，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过，却一直看着她，像是想要把她哭泣的样子刻入心里。
池黎黎这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比起乔时的淡定，她的哭状惨到仿佛自己才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她忙用手背把眼泪擦干净，然后跪坐在沙土地上，凑近他，放轻了声音问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对方眨了眨眼睫。
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到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嗯”。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乖巧配合自己，虽然只是回了一个字，也一时之间让池黎黎有些不适应，她呆了半秒钟，连眼泪都忘记掉了。
大概是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太惨烈了，安静地躺在那里，突然就变得乖巧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可怜，很轻易便让池黎黎一颗老母亲心揪了又揪。
她蹭了蹭眼泪，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现在身上疼吗？有哪里疼得厉害吗？”
后者仍旧在盯着她，直到她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了好几秒后才吐出两个字:“不疼。”
——
像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不疼，没多久，他便当着池黎黎的面从地上站起来了，身体好端端的，伤口就像摆设一般。
池黎黎看得目瞪口呆。
他却仿佛察觉不到她的视线，沉默着从地上捡起自己满是血污的外套，以及被踩了脚印的书包，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脚步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下盘稳得可以去参加格斗。
池黎黎:“……你？”
乔时已经将书包背好站定在她面前了，仍旧是看不出情绪的表情，眸色却在昏暗的月色下凝成了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的漩涡。
池黎黎被他看得胆战心惊，直觉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却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