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岚15岁了,正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芳华。
侍女木兮总是打趣她,因着姐儿的名头,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这倒不是人家青年才俊慕芳名、求姻缘,而是三教九流上门讨要说法的。
想这隋府,那可是京城诗礼簪缨钟鸣鼎食的百年望族。不过到隋阁老这儿,怕是香火要断了。
当年,隋老独子是京城风头无二的大才子,久伴圣驾。一日遇着刺客袭击皇上,此子拳拳忠君爱国之心不亚其父,没一点儿犹豫地就是挺身一挡……自此,鼎盛百年的隋家就只剩一耄耋老人和独子留下的孤女——隋岚。
坊间素有诗云,美人如花隔云端,讲的就是咱们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隋府千金。本朝风气开放,即便是大家小姐也有机会出门玩乐,可这隋小姐虽才华横溢佳作频传,却是从无人得见芳容,神秘得紧。这日子久了,不免就有流言蜚语传出,有人说她姿容绝世,有人臆测定是鄙陋不堪。对于没品过的葡萄,世人不是想象它异于寻常的甜,便是认为其异于寻常的酸。
隋岚六岁失怙,七岁丧母,至亲只有隋老爷子。隋老爷子的一颗心除了用在家国大义,其余全给了隋岚,只盼她能天朗气清地长大成人、平安喜乐地过好一生。
这隋大小姐也是十分出尘,不仅年少时伴着隋老爷子妥帖地料理了自家父母的丧礼,还频传佳作。最为世人称道的是七岁那年一首名动京城的《虞美人》——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不过,这外人眼里倾国倾城的千金闺秀,却是隋府最大的一个秘密。
隋岚素有才名不假,但只有少数隋府死士知晓,她还有一远播的骂名——山风党的首领山风。
说起这山风,那也算京城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贫贱们爱他敬他,而权贵们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五马分尸。
山风党成名于三年前的一次壮举。
贞德二十九年六月初九,天朗,气清,不太平。
几月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大拨流民聚集在京城城郊。他们整日以草籽树根果腹,饮水洗漱都在一处溪流,而这溪流则是京城百姓用水的主要源头。眼瞅着天气愈发炎热,流民中体弱得病者也越来越多,一场瘟疫的爆发就在眼下。
彼时的山风党名不见经传,不过江湖众多小门小派之一。但他公然给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季府下了封帖子,上书:晚亥时,山风至,留邸灭,百姓存。
季府留邸,号称季府百年荣宠不衰的秘密武器之所在,其间藏着大晏国诞生的秘闻,乃至历朝历代的终极隐秘。
据传,留邸管家清晨从留邸正厅的紫檀木桌子上发现了这张帖子,立时呈报了负责留邸安危的季府独子季如锦。而这季如锦也不是寻常人物,马上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季府留邸岂容他人自如传信?随即当机立断加强了留邸的守卫人数,还开启了诸多只在传说中听闻的阵法,只待这“山风”一至,给他来一个“瓮中戏鳖”。
按理来说,留邸守卫森严程度毫不逊色于皇宫,哪怕来一百一千个“山风”也别想攻破。可那日亥时,留邸仓库居然就当着数百守卫的面走水了,冲天的火光搅乱了京城的安稳夏夜,也给流民送去一线生机。
事后,季府对外声称,昨夜的火灾并无多大损失,起因也只是后厨生火时不小心溅出火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城郊流民绝不可能、也没有能力秩序井然地闯入留邸,并将季府仓库洗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