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抿了抿嘴,觉得大哥每句话都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在心里要留根。
“你陪着我聊聊天呗。你看,你叫刘香,名字像个大姑娘,为什么叫刘香啊?”卞鹤轩说得很慢,上下打量着他,拿出勾搭大学生那套,微挑起眉毛,脸微扬,眼睛像一束光打在刘香的身上。
果真,刘香很爱看卞鹤轩这张脸,看愣了一下,赶紧说:“我妈说,怀我的时候,满院子花开了,特别香。”
“嗯,是个好听的名字。”不了吧,土掉渣了好不好。卞鹤轩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太急,又问:“那你家里还有谁啊?”
刘香木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人了,我妈死了。”
这就能猜出个大概了,卞鹤轩伸手过去,拍了拍傻子的肩,像个兄长。傻子从不提他爸,说明这个男人很早就退出家庭舞台了。不会是丧偶,妈死了刘香都没多难过,傻子妈没必要瞒着儿子这个。八成是亲爹不要这个傻儿子,才不怎么提这个男人。
卞鹤轩又突然不是滋味儿了,心里烦躁。刘香要不是傻子,这时候也是家里顶梁柱了。另一种人生,上过大学,有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下班了勾搭勾搭小姑娘,或者勾搭勾搭小伙子。
“没事儿,人都有生老病死,不用怕啊。你看医院里也一样,有时候,医生也束手无策,是不是?”卞鹤轩哄小孩儿似的,“那你自己一个人,没想过成个家啊?”
刘香歪了歪脑袋,歇菜,没懂大哥说的长串话,光觉得大哥好看。卞鹤轩明了,傻子没有结婚的概念。
“那你看见喜欢的姑娘,想亲人家吗?”只能这么直白问了。
刘香哪里被人问过这个,一下就坐不住了,重心在屁股上挪来挪去的:“我没想亲,大哥,我不亲。”
“是不想亲,还是……不喜欢亲姑娘?”卞鹤轩还是要问,放肆的笑容在脸上越扯越大了,要是没猜错,刘香可能真喜欢男人。
“我不想亲,也不喜欢亲姑娘。”刘香声音都虚了,亲这个字说得很怕。
“为什么啊?”
刘香抬起头,表情从懵懂到烂漫,慢慢地笑出来,好像是天上的散云,被风吹赶着,聚到一张脸上来。声音特别轻,一出声,脸上散云样的笑就散了。“我妈说,姑娘不能看,不能摸,不能亲。亲了,警察叔叔要抓我。”
“警察叔叔抓你干什么啊?”
“抓我,抓我进去坐牢,打死我。”刘香已经完全不笑了,可想而知,这句话他光说一说就怕。
卞鹤轩猜自己是喜欢看刘香笑的,从那个雪崩的笑开始。傻子妈是隐世高手,教儿子努力当好社会人,教他用笑来挡自己百孔千疮的智力。卞鹤轩也懂这个道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他以前做小生意的时候也逮谁跟谁笑,心里却把牙嚼碎了骂,孙子,狗王八,没屁.股.眼儿的!
重度智障没有伦理和羞耻的概念,到了青春期,躁动劲儿上来了,保不齐就在街上抱姑娘,乱啃,扯姑娘裙子。哪怕刘香只是轻微智障,傻子妈也提前打预防针。卞鹤轩猜,傻子妈拿这句话吓唬儿子的时候,心里也疼得够呛。但对一个智力有残疾的男孩儿来说,宁叫他怕,也不能叫他在街上耍流氓。
这和卞鹤轩耍流氓的概念不一样,刘香耍流氓,真有可能被人当街打死。
“那香香你觉得,男人能亲吗?”卞鹤轩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刘香的刘海挡在眉毛上,被大哥轻轻拨到一边,心里一暖,就说了实话:“我妈没说过,可我觉得……男人,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