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负气而去。没过多久,陆黛进了长德宫的门,她梳了妇人发髻,低眉顺目的样子,用长着枪茧的手提起茶壶,为赵衡斟了一杯茶,道:“祖父向来睚眦必报,陛下这样驳了他的脸面,报复还在后头。”
赵衡端起呡了一口,玩笑道:“有爱妃庇护朕,朕何惧之有?”
陆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翌日陆渊进宫,掘地三尺要找一个叫秦臻的太监,不论是太和殿还是东西六宫都被他翻了个遍。高夫人与熙公主偏安的永春宫也被惊动,宫里的陈设被乒乒乓乓砸了一地,她搂着赵熙瘦小的肩膀不敢吭声。
来查人的士兵并不在意这位皇太妃的脸色,只说:“都说人往这边跑了,怎么不见?是不是你们窝藏逃犯?”
高夫人战战兢兢道:“从未见过大人说的逃犯,我们这宫里久不来人了。”
“这话里有怨言。”那士兵看着她一脸□□道,“皇宫里就一个男人,太妃也寂寞吧?”
“你……你放肆!”
“放肆?如今陆太尉当朝领政,哪有你们皇室说话的份儿?有本事你告我去?看谁管你。”
高夫人眼含着两眶泪,强忍着,给侍女递眼色,叫她拿了些钱给这士兵,待送走这群饿狼,那泪才掉下来。赵熙喊了她一声:“娘。”
高夫人半晌没有答应,她想到半个月前赵衡叫赵熙离京的话,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症结应在这里。
陆渊折腾这一番不过是为了立威,叫宫人们都知道如今是谁在掌权,便是皇帝在他面前也没权利说个不字。
入夜,长德宫里早早黑了灯,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金吾卫的盔甲悄无声息地掩身进门,宫里只点亮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他一个人进去,随后一行人出来,赵衡身上也穿着金吾卫的盔甲,柳氏与桔婴坐上马车,桔络留在了宫里。赵衡走之前看了他一眼,桔络道:“陛下放心。”
留下来的人,是为了替逃走的皇帝掩人耳目,待陆渊察觉,大多难逃一个死字。
“朕……留下离宫的令牌给你,从西门走,若是能逃便逃,若是逃不了……朕一定设法善待你的家人。”
桔络跪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目送着他走了。
一行人刚走到长德宫门口,便看见不远处立着的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柳氏吓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小声道:“高夫人?”
高氏远远地拉着赵熙的手,一路掩着脚步声小跑过来,大约是也没想到赵衡会跑,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到跟前,压着呼吸的声音,朝着赵衡跪下了:“求陛下带上熙公主。”
“高夫人。”赵衡抿了抿嘴巴,犹豫了一瞬,叫柳氏拉赵熙上马车,赵熙拽着高氏的衣袖不肯松手,眼里含泪看着她。
高氏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哽咽道:“松手,娘在宫里怎么跟你说的?”
赵熙含着哭腔问:“那你怎么办?”
“我在这宫里等着你回来!你好好听陛下的话。”她又跪下对赵衡磕了个头,“公主就交给您了。”
“夫人放心。”
“快走吧。”
辘辘的马蹄声从皇宫的西门驶出,那里的守门人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深夜的长安街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守夜人长长的梆子声,他们在车轮上裹了布,一直到颜宅的后门停下,颜理从门里迎出来,小声道:“委屈陛下先在寒舍过夜,如今城门皆由陆渊的手下把守,只有明日再乔装混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