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赵衡支棱起耳朵听着帐外的动静,裴琰对他说过,今晚要夜袭长安城。可是此时大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马匹牙齿的咀嚼声。裴琰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赵衡想,可能裴琰只是在白天时敷衍他,可是转念又想,裴琰不是这样的人,他一贯顶天立地,说到做到。
到了丑时,营帐外忽然响起很轻的马蹄声,还有冷铁在风中划过的摩擦声。赵衡从榻上坐起来,桔婴被他的动作惊醒,也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陛下,是要起夜吗?”
赵衡摆摆手,说:“我出去看看。”他只穿着一身中衣,披散开的长发随着他的走动被风撩到身后去。桔婴连忙从脚踏上站起来,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袍追出去,紧赶慢赶着披到赵衡的身上,说:“陛下,您可让小的多活两年吧,您要是受了风寒,柳嬷嬷得把我骂死。”
赵衡的眼睛追着帐外整齐移动的士兵们,心想,裴琰是可以信任的,他尽管恃才傲物,却是被裴家教出来的顶天立地的英雄,一个唾沫一个钉。
赵衡的大帐跟裴琰挨着,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那边一个魁梧的人影,身穿铠甲,一双长腿从帐子里迈出来,带着武人雷厉风行的态度,他惯用的长剑换成了长刀,是裴家子弟成年后特制的刀,人手一把,专斩祸国殃民的敌寇。
裴琰拿着那把刀,看到不远处正望过来的赵衡,忽然迈着大步走过来,他的铠甲带起一阵风,赵衡莫名的心悸,看着他,恍然觉得他身上被镀了一层冷冽的光,那是铠甲上的金属被冷月照出的光芒。待那张英俊硬朗的面孔逐渐清晰,赵衡微微仰头看着他,想说两句鼓舞士气的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能这么看着他,听见他带了戏谑笑意的声音说:“陛下衣衫不整的样子比女装还好看。”
赵衡的耳根忽然红了,脸颊有些热,睫毛忽闪了两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裴将军此去定能凯旋。”
裴琰勾起一边的唇角笑了,忽然挥刀过去,桔婴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不远处守卫的余岚看到这情形拔出金吾卫的阳风刀,赵衡只感觉到颊边一阵凉风,裴家的长刀划过他的耳畔……裴琰这促狭鬼削了一缕他的长发接在手里,那缕头发柔软光滑,被削得整齐的发端扎着裴琰的手心,有点痒痒的。
赵衡看见他把那缕头发打成一个结放进荷包揣进怀里,然后说:“等我回来。”
赵衡的喉头上下滑动,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想骂他放肆,却又说不出口,指尖发麻垂在身体两侧,两眼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桔婴在他身侧一步远的位置,黑夜里没看清他的脸色,小声试探着说:“陛下,这裴将军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儿……断袖的意思?”
赵衡没答话,他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汗水沁湿,脸上的热度久久不褪,抬手摸了一下那缕断发的发尾,过了一会儿,听见隆隆的马蹄声朝着不远处的长安城而去。
城墙上架起淬火的箭矢,红光密集地从城墙上洒下来。裴琰带着一个师的兵力强攻长安城北门,城外杀声震天,投石车远远立了一排,两方对垒,像是要以此战决胜。
陆渊从温柔乡里出来,眯着眼睛,脸上的横肉显得格外凶狠。
有副将道:“我当裴琰多大本事,这才几天,刚听说我们换了排兵就忍不住了。”
陆渊两个嘴角微微向下抿,过了半晌才说:“这后生绝非善类,不可掉以轻心。”
另外两班休息的士兵也从营里被揪出来,四面城墙守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