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们简直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先走了一个裴琰,又来了一个陆黛,都比他这皇帝的谱儿还大,嘴里却说:“陆卿,朕许诺过你的,绝不会食言。”
陆黛这才抬起头来看他,虽然还是没说话,到底拿正眼瞧他了,那双清冷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像是打算听听他要说什么鬼话。
赵衡道:“今日早朝,朕提了你的事,你猜朝上诸位大臣都是什么反应?”
陆黛心知肚明,嘴里却道:“黛愚钝,猜不到各位大人的反应。”
“你若愚钝,这世上便没有聪明人了。”赵衡笑了一下说,“你心知肚明,他们个个畏你如洪水猛兽。”
陆黛便不说话了,她又啜了一口茶,半晌才开口道:“这世间胆小的人多了,臣相信,陛下不在其中。”
赵衡苦笑:“朕怎么就不在其中了?朕才是这世上最胆小的人,肩上担着天下的责任,哪有胆子敢肆意妄为?”
陆黛清亮的眸子看过来,赵衡道:“陆卿,非朕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乃是形势逼人,不得已而为之。”
陆黛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脸颊绷紧了,却不示弱,也不曲意逢迎,只是直挺挺地坐着,半晌道:“制度革新自然是难,没有哪个王朝是不流血就能坐稳江山的,女人与男人平起平坐的难度,与建立一座新王朝无异,这点黛自然知晓。”她抬起头来继续说,“只是黛一直以为,陛下也一定早已经知道了其中的难度,当初答应得那样爽快,难道只是哄骗的话术?是权宜之计?还是一时的意气?”她说,“我要的不多,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哪怕从最小的兵做起,官位由我自己一颗颗人头垫脚往上爬。你们这些男人,竟连这样一点胆量都没有吗?”
赵衡看着她压抑着愤怒的样子,半晌道:“陆卿稍安勿躁。”他唤一旁候着的桔婴道:“到厨房去,给陆卿添碗凉茶来,降降火气。”
陆黛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后槽牙,忍气坐着。
赵衡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黛又看过来。
“今日早朝时,我已经与诸位大人商量了新的选拔官员的法子,不需地方官员举荐,只要有意愿做官,都可报名参加,过几日大概就能将章程拟定出来。”这次轮到他啜了口茶,四平八稳坐着说,“我吩咐了主笔的人,叫他写章程的时候刻意略去性别……”
话说到这里,陆黛已经懂了。“此话当真?”
“朕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赵衡笑着看向她,“倒是有一点,初试时不要暴露你是女子的事,若是你有本事冲到最末一轮考试,朕敢保证,你以后就能理直气壮在这朝中为官,也能堂堂正正替所有女子正名。陆黛,你可敢一试?”
陆黛站起来,嘴唇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半晌,一抱拳道:“谢陛下恩典。”
“还要你自己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