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闻言,刚想张口,安允信复又道:“如今怀北候之事方才属燃眉之急,陛下不妨等贼子伏诛之后再与臣详议。”他知道沈一开口后想说的,必然又是那些此刻的他不想听到的话。
他本以为沈一会再说点什么,不料沈一只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摊开的书信,道:“好。”
“那么陛下有何打算?”
沈一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问道:“皇兄先前与怀北候斗了一回,却只是震慑,而没有想过斩草除根,也没有想过……先让怀北候得逞,来个渔翁在后……”
听到这里,安允信默然——沈一说的没错,这两种方式,他都曾经想过。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都思索过。
“但皇兄并没有。而是表面震慑,私下安插眼线,盯住怀北候。其中原因,朕很清楚。”
安允信知道沈一的意思,“怀北候这个匹夫虽然有勇无谋,但是怀北候爵位世代承袭,底蕴深厚,父皇当年意图削弱诸侯王,也因为怀北候根深蒂固而无法动摇其根本。若是真打起来……信林军会赢,但没办法斩草除根。”
若是双方兵戎相见,繁华帝都只会成为这场持久战的战场,带来难以终结的乱世。
只会民不聊生。
“可若是事先遣散京城百姓,将京城所有兵力收缩至皇城,京城周围城池可调配兵力暂时归入信林军,怀北候带兵进城之后又会如何?”
安允信却没有回答,而是沉默。
若是如此,信林军与京城守军可以成合围之势,请君入瓮,彻底绞杀。之前他没这么做,是因为京城守军听从天子调配,他无法里应外合。
如今他也不想这么做。
怀北候一定会上当,因为他不知道安允信此刻和沈一站在了同一边,也不知道京城里皇帝完好无损地待在皇宫里,必然会忽略了天子与宁王里应外合的可能。
但是上当之后呢?
天子近卫与京城守卫调配有度,京城周围城池皆听从信林军指派,若无天子亲令,根本无法办到,怀北候必然能看出天子尚在皇城。再加上怀北候手下兵力不菲,信林军未必能迅速剿灭,看清楚形式的怀北候还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放弃城墙的守卫,转而往皇城攻去,挟持天子保全自身。
良久。
安允信只说了两个字:“不可。”
闻言,只因为这两个字,沈一竟笑了,“皇兄担心朕的安危……朕好开心。但皇兄未免太小瞧了朕——”他说着,一改先前的颓唐,神色竟是有些张扬了起来,像极了从前安允信认识的那个戚涣,“天子暗卫编制如何,皇兄知道吗?”
安允信摇头,“此事向来只有天子能够知晓。”
“近乎一万。京城毕竟带不进多少兵力,在皇兄瓮中捉鳖的时候,怀北候顶多能带十万兵马进城,暗卫本就战力非凡,加上天子近卫,京城守军,皇兄觉得,是怀北候先攻入皇城,还是皇兄先剿灭叛军?”
安允信再次沉默了,似乎在思索这个计策的可行性。
见他不语,沈一也没说话,只静静地等他思索完毕。
片刻后,他道:“好。臣即刻前往信林调兵,劳烦陛下下旨,调集京城周边可以调配的兵力。”
“调兵的旨意已经送往皇兄的府邸了。”
安允信丝毫没有抱怨沈一的先行决定,只道:“臣遵旨。”
随即起身离开。
在他快出门时,沈一突然叫住了他。
“二哥。”他喊道。
安允信回头,温柔地看向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