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随原身形颀长,但没有奚远那么高,他抬手揉了一下肩膀,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对方,那神态一如往昔丝毫未改。
奚远愕然片刻,微微动了动唇角,道:“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的确该说清楚,不过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太对吗?是不是把当务之急给解决了,我们再坐下来聊?”乔随原一口气不停地说,“吞云菇快沉了,底下可是两域之战出没过的凶兽,粘上了妖鱼的血,你明白会是什么后果。”
“是、”奚远脑海中念头庞杂,他竭力按捺住,转头看了一眼远方,“况且吞云菇攻击时会加速吸取养料的精血,若是再慢——妖鱼之血,你对这些东西挺了解的。”
乔随原算不清自己露了多少马脚,秉持一贯信口胡诌的习性,道:“略知一二,不足挂齿,我们上去?”
混杂着泥沙的水逐渐吞没他们脚下最后一块空间,在鞋浸湿之前,奚远把松垮的腰带系回去,眼睫微垂,道:“贺乔。”
“嗯?还不走吗?”乔随原听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低沉,刚想扭头看清对方的神色,下一刻奚远已带着他一掠而起,高高地落在另一座吞云菇上!
紧接着,乱舞的白丝朝他们裹来,奚远动作没有半分停顿,灵力形成数道泛着银光的风刃,随着泠泠声起,行云流水般将白丝切断,余势不减,在吞云菇上横贯下深且长的划痕——
“我们分头行动。”乔随原过去把底下的人拉出来,他和奚远配合得还算顺利,对方在前面斩杀吞云菇,他在后面把深陷白丝的外乡人拉出来,送回岸上。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算了算差不多几个外乡人都已经救了出来,乔随原还在想在他们来之前,不知还有没有人活着,他走到下一个吞云菇里,看到白丝里一个人形,把对方扒拉出来,不料却沉得很,摸到一手带沙子的水渍。
他怔了一下。
那黑漆漆的人形本该早失去了意识,处在昏迷中,此刻却坐起身,背对着他,动作非常僵硬扭曲,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慢慢扭过头,声音嘶哑得可怕,散发着股幽深的气息,“乔随原——”
他一字一顿地说:“乔随原,你是一个死人。”
乔随原的瞳孔微微紧缩。
“你是一个亡灵!早该在十六年死在天虞山——!谁允许你从地狱里回到现世?!”那黑漆漆的手掌骤然朝他抓来!
乔随原倏地后退,“是你!……在客栈墙洞里窥探的人也是你!”
难怪会有这般天衣无缝的幻境!
他下意识地抓向背后的桃花枝,不料一手空,听啸遗落在那层幻境里,根本没带回来。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迎面一记势若破竹般的重击,乔随原直接撞断了遮挡物,向后横飞出去!
他从高高的上空跌落,来不及惊讶,抛开了一切顾忌,咬紧的牙关溢出鲜血,“听——啸——!”
远处,奚远听到动静,回过身,第一眼便是从高空中不断坠落的乔随原,他心下一惊,刚刚迈上前一步,耳边便听清冽一声剑鸣响彻长空。
一柄泛着雪光的古朴利剑,惊鸿掠影般从面前飞速掠过!
临近的那一瞬间他看得无比真切,剑锋上烙印着的小篆。
四下的吞云菇高耸入云,残骸和废墟随着呼啸的飓风飞扬,风云汇聚在上空,青袍男人如若这浩大天地间的一飘萍,扬手接过听啸剑。
奚远望着这一幕,微微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