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上,往树上和房子上挂星星灯和星条旗。男人们换下了军装,穿上微微发黄但舒适的手制衬衫和背带裤回了家。修好破损的屋顶,灌浇门口开裂的道路,突然举起认真干活的孩子,从后面抱住毫无防备的妻子,然后在兴奋的尖叫和嗔怪的拍打中灰溜溜躲进酒馆,和曾经一起卖报打工、对着姑娘吹口哨的狐朋狗友们扔飞镖炸金花,然后在金黄色的啤酒和雪白的泡沫中快乐大笑。
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的酒吧里,只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
斯托克酒吧。
夜晚十一点五十分。
谁也不知道那个坐在酒吧角落,面对门口的蓝裙姑娘在等谁。
她已经在那坐了一晚上了。临近凌晨,还在酒吧喝酒的只有从军队回来有劲没处使的男人们。只有她一个女性,盛装打扮,一杯又一杯,独自喝酒。
盛装打扮,是说她一开始进酒馆的时候。在等待的几个小时里,她已经一件一件,卸掉了女性魅力的魔法。
第一个小时。
她从双腿并拢,优雅但紧张的姿势变成了抬起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高跟鞋不再服帖地包裹,鞋头挂在脚上,轻轻在桌下摇晃。
第二个小时。
她摘下了耳环,揉了揉有些发肿的耳垂。拿出镜子看了看口红,饱满漂亮的唇妆已经被一杯又一杯的酒冲淡,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抽出口红补了一层。
第三个小时。
口红再次变的浅淡,这次她看着镜子,注意到精心绘制的眼妆也随着时间渐渐氧化,有些花了后,就没有再尝试挽救消退的魔法了。
第四个小时。
午夜的温度,即使是在温暖的酒馆里,也有些过于凉了。
她已经打了好几个寒颤。在打了一个毫不优雅的喷嚏后,她最后看了看时钟——在这四个小时里她已经看了无数次时钟——而此时时钟正好指向整点。
“叮——”
“叮——”
“叮——”
连响十二次。
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一样。
蓝裙姑娘叹了口气,终于松弛了下来。
挺直的背弯曲,扬起的眉降落,下沉的肩膀收敛,像是终于飞累了收起翅膀的蝴蝶,从穿着蓝礼服水晶鞋的奇迹午夜回到了没有魔法的现实。
她又看了眼时钟,整点已经过去。
——这支舞,始终没有等到舞伴。
也不可能等到了。
沉默着,她放下了酒杯。
穿上了外套,遮住了用心熨烫平整的裙子。
带上了帽子,压垮了做了很长时间的发型。
围上了围巾,掩盖了跑遍商场买下的项链。
帽沿压低,一并遮住了疲惫的眼睛。
“结账。”
她走到吧台,将钱推给店主。
“他失约了?”
店主停止擦拭手中的玻璃杯,一双蓝眼睛充满关切地注视面前明明年轻却透着股沉暮般疲惫气息的姑娘。
姑娘点点头。
“看样子,他赶不回来了。”
“没关系。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坐在你的床边,端着早饭吻醒你。”
店主微笑。
姑娘一怔,然后露出一个极其细微的笑容。
“我也这么希望。”
她收回找零的钱,抽出一张放在桌子
上,将剩余的钱一股脑塞进包里,紧了紧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