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含笑不语。红莺见两人一同回来,忙收拾好东西,起身隔着远远的距离行了礼,就退下去了。
两人推门进房里,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惜音去拿针线,“阿昭,把衣服脱下来。”
叶昭巡视着屋子,和以前大致一样,屏风上的簪花仕女图、官窑的香炉、精致的玲珑架、清风漾进浮动帘纱,扫在几案的古琴上……叶昭的视线停留在一幅画上,泼墨蓝色的战袍铠甲、腰间系着宝剑,好一派威武傲骨——这不是别人,正是她叶昭。那神气、眉宇间,都像是活生生刻印出来的。那晚灯火昏暗,又因做贼心虚,竟然没有发现这里挂着这幅画像。
“表妹,真是丹青妙手。真传神,照镜子似的。”
“又夸大其词。”惜音帮着叶昭脱了外袍,坐在窗格子下一针一线细密地缝补起来。
叶昭双手抱胸,继续盯着画像看,“都爱上自己了,穿上战袍真有这么帅吗?”她呆呆看着,仿佛听到战场上厮杀的惨烈叫声,夜半听着伤兵撕心裂肺的叫喊,想娘想家想妻儿,敌人冷嗖嗖的箭头正直指你的胸膛,这些记忆滚滚而来。叶昭呼了一口气,看向惜音。惜音正为自己缝补衣服,在过窗的柔和光线下,尽显女儿家的娇媚动人。叶昭突然红了眼眶,她和惜音,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生活着,她轻施粉黛,自己沙场浴血。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能绣花画画,相夫教子的自己。虽然她一直不屑。看着惜音,更觉得怜爱有加,直直看着,目不转睛。
叶昭看得发怔,把脑袋探过去,看见惜音正绣着字——昭和惜。在自己那件洗得泛白的袍子上,那两个字实在是耀目得很。一针一线、一昭一惜。字紧紧贴在心口,叶昭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将袍子穿在身上,瞬间感觉穿反了刺猬甲。
“表妹如此贤惠,女工丹青,诗词歌赋,茶艺插花,都懂,定能找个好夫婿。”
“是吗?”
“表妹有想过自己意中人的模样吗?”
“阿昭……怎么突然问这个?”惜音低头想着,复又看向叶昭,“自然是大英雄模样,顶天立地。”
“听说京都和南方有很多能词能赋的文人,他们懂人心、解风情,能博美人笑。”叶昭继续道,“表妹不喜欢吗?”
“写诗填词,终不过遣意胸怀,为自己的一口闷气。”惜音终于提起勇气,“像阿昭这样沙场浴血,护国大义,才是男儿本色。”
“以前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得,前朝薛仁贵在外征战,长年杳无音讯,其妻带着一儿一女在破窑洞中苦苦等候十八年,真是傻女人。”
惜音黯然神伤,“古来征战几人回,幸得她苦尽甘来。”
“死了你就守寡了。”叶昭没心没肺地吓唬惜音。
“守寡也无怨,难得聚首,各安天命。”惜音字字句句是如此的坚决,只不过是叶昭有意无意的试探罢了。
叶昭从舅舅府上出来,便瞧见有个人獐头鼠目地打量着舅舅府门,似是在等某人。她认得这个人的身影,正是和杨文正交头接耳的那个小子。他一见叶昭就赶忙转头离开,叶昭哪会善罢甘休,直接冲上去,那人却是灵活得很,左闪右躲,叶昭好不容易抓住那人的后襟,使劲压在墙角。
刚要拷问,那人却挣脱手来,抽出靴中匕首,划伤了叶昭的右臂,叶昭战场杀敌,怎会忌惮这小小利器,提腿把对方踢倒在地,不能动弹。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柳府门前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