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冯兄,你还不睡吗?」
——回过神时却已跟李兆廷共处一室。
彷佛刚逃出龙潭虎穴,又随即踏入水深火热之地。不管是那位名媒正娶的公主还是这名曾互有婚约的男子,对她来说,两者在此夜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还是一身褐色布衣的冯素贞站在桌前,连看也没看李兆廷一眼,回答的嗓音淡然地近乎冷漠。「我每晚习惯读书百遍,李兄,你先睡吧。」
「冯兄,莫怪乎你这状元公才学如此出众啊,在下真是佩服。」
李兆廷敬佩地拱手,接着便不再多说,一人躺在床上先行入睡。冯素贞依旧站在桌前好一会儿,确定床上传来的呼吸气息已趋于规律平稳后,她终于转过头,安静地注视李兆廷的睡颜。
眼神浮现难抑泪光,抿紧的唇瓣不再是平日潇洒柔和的浅笑弧度,只剩下无以诉说的哀愁线条,与那张秀雅清丽的脸庞共同勾勒出了名为“思念”的爱意。
这个时候,这一夜,就在这间狭小的客房内,她不再是冯绍民。
只是,她也失去了当回冯素贞的机会。
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无法做。
面对昔日深爱的男子,她只能伫立原地,沉默地遥望两人再也不可能相守的距离。这个距离并非只是男子与男子的身份,非只是两人都互有妻子的事实,更不是冯素贞已不再存有对他一往情深的心意。
而是全部……
一手抚上窒息的胸口。
全部都是、让她如今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的因素。
若只有其中一点其实很好解决,若只有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定有许多办法能找到正确的答案。因为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在做的事——不断地解决自己与周遭人的疑难和麻烦。
所以不要紧,根本不有所影响,她会有办法的。
可如今却不是这么回事。全部的环节都出了错,全部的因素都千变万化,全部全部、让她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遑论是解决它们。
此时,门外响起的细微动静使冯素贞叹了口气,莫名地感激起这名不知是好是坏的不速之客。她打开房门,不料却见到她的身影。
「公主?」
正危险地坐在阁楼栏杆上赏月的纤瘦少年,一听闻这道总正经拘谨的叫唤,便随即诧异地转过头来。「你怎么还没睡啊?」
站在后方的俊秀男子,从来都是用如此正式有礼的称呼。若从其它人口中发出,可会惹得少年相当不耐烦,但对于他,似乎无论如何都令人感到高兴。
温柔的、亲密的、只属于两人之间的熟悉感。
被以那种方式唤出,任谁都会觉得心头温暖,直想着要微笑响应。
「这可是我准备问你的话。」冯素贞略带疑惑与关心地走近天香。「奔波一整天你也该累了,怎么还不休息?」
为了能更方便谈话,天香把一脚跨过栏杆。「我坐在小黑背上,除了屁股痛的要死以外,哪可能累到?」
这样的姿势更危险了,飞扬的眉因此担忧地皱着。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底下是客栈后院的池塘,可没有任何能稳脚的支撑物。
「公主,你先下来吧,这样太危险了。」
「我说你这人,到底何时才能不担心东烦恼西啊?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似的。」天香无奈地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