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床上侧身而睡的女子,无人听闻的语气轻柔低微。「真希望能让你的梦永不结束。」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放下书本,沉重地闭起眼。
今晚,依然是一人在床、一人在桌前,孤独无边的夫妻之夜。
皇帝虽然偶尔会想,是否当初照着计划而行才是好事,但这个疑问在天香恢复往昔本性、并且跟冯绍民日益亲近后,便全都消散无踪了。
某日,他在御花园散步时,察觉几个婢女太监从某处轻笑地跑开,遂唤住其中一名婢女询问前方发生何事。婢女用着钦羡害臊的表情,细声柔缓地回:“公主驸马在那儿乘凉。”
乍听之下并无特殊之处。皇帝挥挥手,斥退了婢女后便走至前方,在一块十尺高的山水石头后,他率先看到冯绍民端正坐在草地上的背影,而自己的女儿,一贯大喇喇地躺在绿地上,舒坦惬意地闭眼打盹着。
她的头枕在对方盘起而坐的大腿上,能从那张满意的睡容知晓这个驸马枕头定让她十分欢喜。皇帝站在后方默默看着,不禁回想起很小很小的天香,也是如此心安地躺在他腿上、缠着看奏书的父亲陪她玩耍。有时闹累了,干脆便枕着皇帝的腿睡过去,口水流得长裤极不舒服。
皇帝慨然一笑,准备离去,希望女儿这次别让驸马的长裤也不舒服了。突然眼角余光瞄到冯绍民有了动作,使他因好奇而转过头,前方,阳光洒在驸马身上,使那秀美的侧脸显得难以捉摸,无法看清楚他完整的神情。冯绍民轻柔地抚顺天香的头发,就像皇帝以前摸着睡在自己腿上、纯真无暇的女儿一般。
然后,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天香的额头。
皇帝下意识往后踏了一步,虽然没有听到自己发出声响,但那个五感敏锐的驸马却察觉了——事实上,从他与兵部尚书的对决观之,皇帝反倒怀疑冯绍民这次反应格外迟钝——他失措忙乱地站起身,尚在睡梦中的天香便顺势躺到草地,完美地吃了一口泥巴。
“父、父皇!不知父皇驾到,儿臣有失远临——”
“呸、呸!”他的女儿还在一旁吐泥巴,摸不着半点头绪。“你也太输不起了吧?不是说好跑输的人当枕头吗,做什么突然把人甩走啊?”
“公主,父皇来了。”冯绍民拉了一下天香的手,不知是因为阳照、亦或是刚才忘情的举止,斯文白皙的脸庞正无声无息地浮现红泽。
天香显然对所有事情毫无所觉,兴奋地拉着皇帝的手道:“父皇好巧,您也在散步?机会难得,跟我们一起晒太阳吧!”
皇帝已经忘了那时回答什么,只知道当自己走回寝室时,无愧地对着天香母亲的画像低声告白:“朕终究未令你失望,为香儿选了最好的驸马——选上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
啊,将来史册会如何形容他呢?为太子登基铺路,以修建接仙台为名而拍卖丞相,从草莽英雄手中平白替自己的女婿取得一千万两黄金,为女儿确保了幸福,更为江山觅得了栋梁。接下来,只要再长生不老,他便是千古一帝,便铸成万世不朽的大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