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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地更深了。

    那天,陈昭走进天牢时,正巧看到公主咬破手指,在休书上像个眼盲的瞎子、慌乱颤抖地写下名字。冯绍民到底跟妻子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有眼前那幕明明渴望能与对方在一起、却又依照自己意志而分开的画面,让陈昭心里沉重不已。

    就连驸马都没发现,公主哭着离开之后,他自己无声落下的泪水已沾湿手中的休书。陈昭第一次见到男子流泪,却丝毫不感到意外,也不觉得哪里奇怪。事实是,冯绍民眼中的绝望,竟直到现在才化成泪水滴落,这点让他更是惊讶。

    天牢时常在夜晚响起不愿赴死的哭嚎,但冯绍民却总是静静地眺望窗外明月,在一声声的恐惧哭喊中飘逸如幻地像眨眼便会消失。于是陈昭知道,那个人是不会为自己的遭遇而哭的。世界上就是有像冯绍民这样的人,可以为了许许多多痛苦的其它人落泪,却一点也无法为自己的悲伤而难过。

    若说为什么的话,一定是因为有着付出生命也不足以弥补的歉疚,所以才连哭都哭不出来,泪水全数凝固在深沈的罪衍之海里。罪孽和错误啃食着身为人该有的情感宣泄,最终只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放任魂魄在地狱中受苦。

    ——所以,当冯绍民的双腿被打断时,他毫不讶异这连一点叫喊也没发出的事实。当人的心已死,身体如何会再感疼痛?

    “您难道是在自己惩罚自己吗?”陈昭在第一时间为那双明显脱节扭曲的腿做了处理,固定的木板牢靠地与双腿接合,希望如此作法能在将来提供此人一点再次行动的可能。  冯绍民坐在地板上,背部靠向墙壁看着手中的小物品。他神情漠然地任由陈昭的行动,没有阻止的意思。

    “不…为了让她得到幸福,我已无余力可怜自己。做出那种事情的我,岂有资格可怜自己?”    驸马的声音嘶哑异常,陈昭于是连忙叫外面的狱卒送来茶水。虽然除了他以外,其它狱卒都是原本便在天牢当差的,但他们却跟自己相同,私底下对待冯绍民皆相当有礼,此人似乎拥有激发他人内心向往纯洁正直之路的能力。

    可是,这至上的高洁同时也会引起人们心底的破坏欲、嗜虐欲、施暴欲…被礼俗常规所压抑的人之兽性,往往由于这样的光辉而蠢蠢欲动,那个太监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武功底子深厚的驸马来说,即便双腿具断也是极富危险性的,加上牢里的众人对冯绍民又颇为礼遇,更让那个太监找到正义自己施虐的借口。好几个深夜,冯绍民牢内的鞭子抽打声会取代平日的犯人哭喊,唰唰的长鞭划破空气,撕裂着春季的温暖与驸马的肌肤。

    有时,嫌弃施刑的狱卒没使上全力,魏公公还会干脆自己动手。身为太监便失去男人原有的□□,但陈昭那时看着他,却明白对方正在这个荼毒的过程中得到高于□□的发泄,只要是男人便不可能认不得那种神情。

    冯绍民在这段被鞭打的折磨里,总是眼神凛冽如火地注视着公公。陈昭发现了,如果能因此让驸马绝望的心重新燃起情感的话,或许、或许魏公公的施暴反倒是件好事。

    驸马是个骨子充满绝高傲气的人,怎可能忍受得下被一名馋言太监所污辱?所以便开始了、他们两人的牢内对抗。当魏公公在手头上对冯绍民施予暴行时,冯绍民便在口头上对其冷嘲热讽——陈昭必须承认,温文有礼的驸马羞辱起人来竟也能十分刺耳,句句戳中人心禁不得碰的痛处。

    一剑飘红潜入公主府时,察觉原本该是卫兵驻守的各处皆失去人踪,但此种奇异现象并没有让他产生半点迟疑。今夜是驸马被关进天牢的第三个月,明日,天香公主便要下嫁新任丞相张绍民。

    已经不能再拖延,现在马上得把人带走。

    从窗户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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