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过去也有这种遭遇。」冯素贞慨然说道:「才走了一步路,就会因为撞到东西而跌倒,而一个人的话,连站也站不起来,既无力又软弱,不受人帮助绝对活不下来。」
「但你还是恢复健康了。」男子说话的口吻听不出情绪,只有叙述事实般的平淡。「你还是…克服先皇的恶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世间的恶意不是我所克服之物。我做到的这一切原本是为了弥补某些人,但最后我才发现,其实得利受惠的人还是我自己。想着我的所有牺牲全是为别人,这叫傲慢;想着因自己身患残疾必受人鄙视、定会被人抛弃,这叫卑鄙。」
「卑鄙…?」
「是啊。」冯素贞笑着说:「因为你这么想,所以一旦对方真的嫌弃你了,你就能告诉自己“果然如我所预料”。如此一来,也能顺理成章地把错误推给如你所预料的人了。」
「你是说…我在责怪芷彤吗?我在责怪芷彤和…孩子吗?」
「我不知道,这要由你告诉我。」冯素贞点到为止,不想逼他。「打扰你这么久,真是抱歉。那么,我先回去了,世子。」
「等等、绍民兄!」房内响起慌乱的移动,以及一些撞落花瓶掉落的声音。「请你、请你进来…!」
冯素贞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边噙着一抹笑。「多谢世子邀请,但我突然不想进去了。」
「什…绍民兄!」
「唉,不如你自己出来吧?」
「绍民兄,你明知道我——」不晓得是踢到什么东西,男子发出疼痛的惊呼。
「你做得很好哦,世子。」冯素贞温柔地说:「你看,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站起来了吗?那可是我过去,要花上三个月才能办到的事呢…好好努力,我先走一步了。」
「…绍民兄!」慌乱与怒气,还有一丝应该得到所有人迁就的任性。冯素贞却充耳未闻,只是踏着闲适的步伐离开门外。
回到客栈后,见到天香趴在桌上写字的模样,她不禁笑道:「你写字比十岁孩童的姿势更不良,这样腰杆会受伤的。」
天香闻言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看着她。「邵凡那小子如何了?」
「不知道。」冯素贞脱下外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你在写什么?」
「写日记啊。」从天香离开冯素贞,前去采药的旅途开始,她就有写下特殊事件的习惯。当然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每天书写的,但偶尔心有所感时就会拿起笔写点什么。「以后我要是忘记了,再看这些日记,那定能全都想起来!」
「忘记什么?」冯素贞心口震了一下,莫名觉得烦躁不安。
「人老了一定会忘东忘西嘛。」没有察觉对方的异状,天香拉开纸卷,满意地念着:「“昨天冯素贞问我会不会吃醋,我觉得她那样好可爱”——」
冯素贞笑了,一扫心头刹时的隐忧。
「——“见着小皇妹和她的小小公主,吓了一大跳!”」
听到这里,笑容黯淡了些,冯素贞坐在靠窗的长椅,双腿难得地也摆在椅子上头,因为这似乎就是这种椅子该有的坐姿。一袭柔软合身的儒衫,午后余阳撒在她修长的身子上,像把名匠铸成的剑,笔挺亮丽,光洁慑人。
「公主,今晚我们在房内用餐吧?」冯素贞品茗清茶,似笑非笑地望着天香。「我还在等你穿上那件樱色罗衫呢。」
或许是那眼神太具有暗示性,天香微微地红起脸。「你还有这心思?我以为你早被邵凡小子的事情惹得心烦意乱了。」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