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威尔讲课的教室,幻灯片上面投影的是两具被钉在鹿角上面的死尸,他听见威尔对那个“明州伯劳鸟”的模仿犯的分析。
却没有看见,自己身旁那个学识渊博、温和有礼的心理医生,听见那些话后,嘴角赞许、欣赏的微笑。
如遇知音。
傍晚。
塞尔玛的心情不错。
她在家门口的那片草地上和她papa收养的那群狗狗们玩耍着,巴斯总想上来舔她的掌心。
巴斯是一只长得很高大的大丹犬,甚至比塞尔玛还高上半个头。这种犬种有很辉煌的历史,最初是随着早期的波斯商人和罗马军队从地中海的亚南地区到德国的,有确切的记录表明大丹犬的祖先曾被欧洲王室及贵族饲养,中世纪的时候,甚至一度是贵族的象征。但是被人遗弃的巴斯除了具有这种世界最大犬种之一的巨大体格外,并没有任何能够彰显它祖先曾经辉煌的特征,除了皮毛颜色不均外,跑步时也脚步微跛。
但是塞尔玛十分喜欢这只性格温顺的大狗狗,家门外的广阔原野也给了包括温斯顿在内的巨型犬们广阔的生存空间,塞尔玛喜欢看着他们在阳光下的原野奔跑嬉戏,偶尔跑到落日如同熔金一般的巨大圆形轮廓中。
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了不少,塞尔玛略微喘气的停住了奔跑,巴斯也追上了她。它一舔她的掌心,塞尔玛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歪着头看着巴斯,又摸了摸凑到她身边的温斯顿柔顺的金色皮毛,看见原野不远处逐渐被夜色吞没的沉默树林,而近处漂亮的橙色黄昏在渐凉的气流中冷却成宛如实质的厚重胶体,试图阻挡夜色的侵袭。
她可以断定,今晚的星光一定不错。
威尔在做着一个鱼漂,他看着放大镜下鲜艳明丽的鸟类羽毛,耐心的缠着线,偶尔抬头看一眼女儿,看见她玩得十分开心,他笑意温暖。
这种对于他而言异乎寻常的平静时刻——不仅是没有那些杂事的侵扰,更是内心的的平静——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同父亲一起,在路易斯安那当船用引擎修理工的日子。
他或许在那时向往过脱离那种生活,如今更多的却是遥不可及的怀念。他想起自己昨夜和汉尼拔交谈时说的那句“你本该做我的桨”;又想起他曾经睡在船坞,听着大西洋的冰层撞击岩石的巨大声响,在昏暗的灯光下阅读《乞力马扎罗的雪》,想象那座位于赤道的巨大雪峰上风干的豹子尸体的苍白岁月;想起过往向往过从大西洋的某个曲折海岸线开船驶向远方海岛、异域国度的失落梦想……
汉尼拔最吸引他的一点是,对方身上那种可贵的平静,这是他一直渴望追求却鲜能得到的东西。他这些年教授的课程中,对那些罪犯进行精神分析基本上是他每节课的主体,但是,越教,他在似乎越清晰却又越模糊的思考中,隐隐感觉到,他不会喜欢那个接受分析后的自己,他甚至,恐惧得到那个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的答案。
他以后或许会遇到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和对方在远离人烟的原野或者海岸买一栋房子,他会在对方的柔情中平静下来,能够接受自己虽然活得不鲜活却能勉强存活于世的生活,看着每日海鸥飞过海岸,刺进云层。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却一再质疑那种自己渴望过很久的生活,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预感,即使有朝一日他真的选择了那样的生活,也会被人扯出来,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脱离,然后走向他如今不愿也不想思考的生活中。
耳边再次响起海浪拍击岩石的声响,他耐心的缠着线。
是夜。
巴尔的摩医院。
弗莱迪·劳兹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