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听到这一句,脚步一顿,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到周嘉言脚上,“今天是斋僧,人人都要换上最好看的衣裳敬佛,长兄说我庸俗,那你脚上穿的是什么?”
周嘉言今天穿一件八成新的圆领袍衫,底下是一双织金彩锦云头履,这双鞋履很珍贵,光配色就有二十多种,花纹细致精密,绣娘半年才能做得一只。
一时间,长廊里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汇集到周嘉言脚底那双云头履上。
啧啧,大郎可以穿一双价值百金的鞋履,为什么九娘不能戴首饰?
大郎说九娘庸俗……这不就是俗话说的丈八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吗?
侍婢随从们眼观鼻鼻观心,没人说话,但他们的沉默足够说明一切。
周嘉言当即涨红了脸,瞪一眼跟随自己的僮仆,加快步子离开。
九宁哈哈笑,对着他的背影道:“长兄可别回去换鞋子,穿都穿了,又使性子不要,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周嘉言僵了一下,硬生生收回往自己院子走去的脚步,冷哼一声,表情僵硬地转了个方向,再次做了个拂袖的动作,昂着头走远。
九宁撇撇嘴。
头顶的珍珠发梳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身后响起几声柔和的轻笑。
九宁心虚地转过身,两手一撒,原地转了个圈,腰间环佩、臂上金钏叮叮当当响。
“阿兄,我好看吗?”
周嘉暄摇头失笑,伸手扶住九宁,“好了,别晃了。”
九宁站稳,嘿嘿一笑。
周嘉暄弯腰帮她整理发鬓边歪了半边的飘枝花,含笑打量她几眼,“挺好看的。”
“真的?”
九宁挑眉,她记得周嘉暄向来喜欢清淡雅致的打扮,他房里的侍婢为了讨他喜欢,春夏簪鲜花,秋冬簪绢花,从来不戴金银首饰。
她仰头看着周嘉暄,眼巴巴等他回答。
周嘉暄忍笑,温和道:“真的,江州所有小娘子,就属我们家观音奴最好看。”
他确实更喜欢素净的装扮,但观音奴不一样,她生得秀美,眼神灵动,年纪又小,无论打扮得多明艳富丽都不显庸俗,只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富贵喜气。
确认周嘉暄没有撒谎骗自己,九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主动伸手让周嘉暄牵自己。
三哥眼光真好。
周嘉暄拉住九宁胖乎乎的小手掌,发现她手心冰凉,皱眉问:“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不舒服?”
九宁连忙把手收回来,不愧是三哥,心细如发,她确实不舒服,肚子还疼着呢!
“没有,我刚刚在房里吃冰碗了。”
周嘉暄看她一眼,低低嗯一声,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在扯谎,握紧她的手,不让她躲开,转头吩咐跟随的婢女:“天气转凉,九娘身子弱,以后少让她吃寒凉的东西。”
婢女躬身应喏。
周嘉暄把九宁送到周都督的正院前,“你先在阿翁这里玩,等寺里的僧人来了,我让饮墨过来叫你。”
斋僧礼繁琐冗长,一站就是大半天,他怕九宁撑不住。
九宁点点头,“嗯,我等着。”
江州没人知道周都督信什么,反正他从不去永安寺礼佛。今天周家宴请僧众,幕僚们劝他待会儿和周刺史一起出去迎接永安寺高僧。
一大早老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等着观礼。周府门口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正是收揽人心的好时机。
周都督挥挥手道:“我不去凑那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