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裴真意往往都是买些制好的颜料稍加调制,而如今实在无法,便也只好亲手找些草实,临时调配。
裴真意在林地里搜寻一番,很快便找到了成片的青绿薄荷。
她朝后对沉蔻招了招手,随即倾身弯了腰,将一株株沾满了水汽的草植连根拔起,抖一抖掸去泥屑,放入一旁沉蔻拿着的布袋中。
沉蔻在一旁替裴真意举着伞,却也仍有细密的雨水斜飘过来,散落在二人蓑衣之上。
雨还未停,风斜而缓,二人无言间却十分默契,很快便将那小布袋装了个满。
“行了。”裴真意站了起来,抖了抖指尖上沾染的泥屑:“方才路上,我见有人家搭了丝瓜藤。待会儿再去收些丝瓜叶,便可以回去了。”
沉蔻还没玩够,她正饶有兴致地转着手中的伞,看着伞沿边水珠斜飞出去,像是织出了几条细细的珠帘。
一时沉蔻见裴真意站直了起来,便也停了手中动作,眉眼含着笑凑了上去,伸出修长的指尖。
她学着裴真意方才的样子,将眼前人睫尖上沾染的水珠轻轻抹去,惹得裴真意只好闭了闭眼。
一时雨音连绵,江雾辽远。
二人沿着江畔泥道回行时,大雨带来的烟水雾气也彻底从林间、从江面上浮涌了起来。那茫茫的雾气缭绕不散,通天连地,缠上了眼前的一切。裴真意不由得放慢了马速,时不时回头去看沉蔻一眼。
待到二人回到旅店时,天色已经很暗。檐铃在雨中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响,将细碎的雨都敲散。
檐下有条小水渠,被打落的春花与落叶都流入其中,顺着小水流,流出了矮墙。
裴真意脱下雨披还与店家,随后才将那塞满了绿叶的布袋拿了出来,同店家借用了后厨。
一兜的绿叶,裴真意将两种叶片分开,随后分了两锅各自加水。
沉蔻觉得新鲜,也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到了裴真意拿出盐时,她恍惚之间还以为这是要做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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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风和之下檐铃安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这次到戊原,裴真意倒是多加了个心眼,选的房间是两张卧榻、用一面薄屏风分开了的双人间。
那屏风十分轻薄,在白日时可以很方便地收叠起来,并不阻碍,而到了夜里时,则又可以将两张床分开。
这样其实十分方便,但结合了这房中的光影位置,又多了些说不出的微妙。晨间醒来时,裴真意便隔着屏风,看见了别样的风景。
随着晨光大起、金光通透,光影便从窗中倾泻而入,打落在了裴真意身边的屏风那一头。
这样的光照很快就在屏风上勾勒出了那一头的物影,也将沉蔻的身姿尽数描画,仿佛皮影戏一般映照在了那薄薄的屏风壁上。
沉蔻已经从床上半坐了起来,叠着腿坐在床边,似乎正将双手背在身后,系着最里那件里衣的系带。
那被天光勾勒出的纤细身影隔了一扇屏风,落入了裴真意眼里。
眼前一幕诚然是好看、是出尘而绝伦的风景。裴真意的指尖轻轻动了动,随即无意识地点上了手下的被褥,在那被面之上描画,一时指尖所过之处,褶皱与沟壑都尽数被抚平。
这风姿为她所记、为她所描,屏风那一侧的人影也随着金芒渐盛,一丝一缕地尽数录入了裴真意的神识最里。
她是不同的,不同于裴真意所见过的任何人间,也不同于那人间里的任何一个过客。她的一切都那样美好、那样无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