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辙的五官落在各人身上,却是两段各成一派的风情。
不止是沉蔻,眼下她身边的裴真意也完全安静了下来,不再意欲离开,而是顿在了原地,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人看。
一时风过江面,波澜四起。靡靡乐声仍在水风之中飘摇萦绕,将芦丛曳曳的声音都模糊。
直到此刻,裴真意才意识到今日此番的戊原之行错得有多离谱。
过往的六七载中,她一度完全避开了川息,避开了那个令她惊惶不适的源泉之地。
但此地是戊原,临了一条大川,傍着一片大泽。
那大川从源起便奔流不尽、气势汹涌,在上流一带中割就了无数险川棱地,却在戊原一带渐渐停息。
所有人到了戊原,看到的眼前江水,都总是平和而缓的。
而这江水走到尽头之时,就流入了一方大湖。那大湖仿佛比茫茫蓝海更宽阔,独居一方,休养生息。
于是那险而凶的大川所停止的地方,便叫作川息。
川息距戊原,不过千里。其间交通无阻,往来无隔。
裴真意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血液都为这个迟来的提示而凝固。
——她不该如此,错来戊原。
……
裴真意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看着眼前那船终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此番一天里日头都常是阴晴不定,而到了此刻,日光终于也再度隐没入了浓厚的云霭之中,将江面上的粼粼昼光都收回。
风息渺渺,水波无音。
而后是元临雁的声音,穿过了钟鼓笙箫,直入耳底。
“这倒是歪打正着,不期而遇。”
元临雁站在轮椅之后,手搭在轮椅中元临鹊的肩头上,正盈盈含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朝江岸上看来。
“这不是咱们家的画师大人吗?”她说着,挥挥手示意了前面的船全部就地靠停。缠绵的乐声渐渐停息。
元临雁眉宇间尽是故人相逢的巧合意气,让人分毫也看不出异常。但只有裴真意知道,那寻常而昳丽的形貌之下,掩藏着如何的肮脏与恶意。
她朝后退了一步,连礼数也不想同元临雁互行,牵住了缰绳便欲要离开。
元临雁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时目光流转,笑声张扬。
“许久不见,裴大画师便半点不想念故人?”元临雁拍了拍轮椅上胞妹的肩,随后错开两步,朝船边江岸靠近。
“今日戊原相逢,不如顺水推舟,请君一叙。”
说着,元临雁将那船靠住了浅滩头,行舟之人在她足下铺陈开卷卷红纱,延伸到了裴真意近前。
“有请了。”元临雁笑着,朝她伸出了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