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裴真意是如何憎恶、排斥着川息所见的过往,也不论那过往为她留下了多浓厚的阴翳、为她避之不及,此间她都已经再不能退缩。
手中的这支银簪背后,有着纠缠又晦暗的前尘往事。
那落满了尘埃的长河彼岸, 是她一度最珍视、最视为宝藏的幼年光阴,在那褪了色的光中, 也站着她曾经视为标杆与灯塔的师父。
一切都不再仅仅是自己解不开的心结, 而成为了一条纠缠着多段生涯的隐秘。
不论裴真意面上表现得有多么冷静自如, 此刻心下也早已如墨落水,晕漾开了大片色泽。
师父的亡故, 必然同元临雁脱不开关系。
即便裴真意再不愿去相信, 也仍旧有模糊的音调在她心下提点——不论是元临雁、是师父, 还是二师姐, 甚至是自己, 都早已被一条腐朽糜烂的线紧紧缠住。那线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早就埋入了遥远的生涯深处, 只不过是她从未察觉。
于是一切扑朔迷离的缘由与因果, 此刻都终于在迷蒙雾里发出了强烈又刺眼的光, 穿过了被遗忘的昏黑,开始提醒裴真意它的存在。
是真实的存在, 是不可被逃避的、残酷又早已成定局的真实。
或许也就是那样的真实, 冥冥之中将自己串入了这样的线, 将自己坠入了这样的深渊。
而如今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对深渊避之不及、对真实不断逃避, 只渴求一束救赎的孩子。如今她也有了选择, 而那选择做定后,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想着,裴真意抬起手,摸了摸左手广袖之下扎紧的里衣袖口。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时刻都在提醒她——不用惧怕,也无需退缩。
……
“不必如此紧张。”
元临雁偶然回过头,看见裴真意微眯的眼眸时,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是带你去看看而已。”
“有些东西还未全然交付与你,也还有些东西未曾让你见过。更何况我还有些不能不说的旧事,都是一定要让你亲身仔细去体味的。”元临雁说着,微不可闻地轻声咳了咳,目光扫向二人身后的远处。
那远处什么人也没有,但裴真意知道,那是主院里、元临鹊的方向。
“今日,把你该交予的万事都交代完。”裴真意原是根本未曾注意她的,此刻见她忽然回头同自己搭话,便蹙了蹙眉提点道;“而后我便离开,绝不再多在此停留一日。”
“今日?”元临雁语调玩味又难辨真假,只面色轻松地耸耸肩:“今日恐还是不行呢,我还没玩够,也还有许多事未做完。”
她向来缺少管束与教育,自极年少时便已经失了恃怙,于是言行也便极为随心所欲。若是她愿意,她便能够丝毫也不在乎旁人所想,算得上是极端固执又自私。
是没有人能忍受的偏执个性,同元临鹊其实皆出于一辙、取自一材。
闻言如此,裴真意依旧是面无表情,定定地盯着她看。
一时倒是沉蔻凉凉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玩够什么?沉蔻心下泛起些风云,朝元临雁冷笑一声问道:“那么敢问元大人,何时能玩够?”
裴真意从未听过她用这般冰冷的语调同人说话,一时不由得也朝她看去,入目便是极为冷肃的神色,仿佛是那白虎终于露了獠牙,才令人恍然心惊间始知非猫。
那边连元临雁也愣了愣,沉默须臾后才复又笑回道:“——那自然是永远都不够的。”
“然命之修短有数……不过仰仗造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