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晤湖位于朝中之南、懋陵之东,分为流泽与雾泽两大泽,泽中之水如泾渭分明,一清一浊, 一高一低。
雾泽浑浊而多莲,莲田之下游鱼穿行, 莲田之上飞鸟巡回, 夏风习习, 温而不炙。泛舟其上,白昼可见于莲叶之隙中水天一色, 暮时能观莲瓣重重下星月沉水, 其间雾意缥缈, 绝景无双。
的确是朝中再难得的佳境。裴真意只是看了一眼, 便立刻租下了雾泽边的小院, 同沉蔻住进了那院中小楼。
此间晨时方临一场骤雨,眼下雾色正浓, 从远处迷蒙难见的莲湖之中袅袅蒸腾而起, 由最初的一线缓缓涌散又闭合, 最终遮天蔽日。
“果然是雾泽啊。”沉蔻站在小楼窗边,朝窗外一片朦胧看去:“这雾, 可真大呢。”
“嗯。”裴真意抬眸看她一眼, 朝她招招手:“来。”
沉蔻毫不犹疑, 立刻便朝她走了过去, 双手撑在案上倾身朝她看去。
裴真意并不说话, 只将手中的笔朝纸面上点了点,示意她看。
沉蔻低下视线,便看见了那桌面纸上用细墨勾勒的简单线条。
那线条虽简单,却令人能够一眼看出物形轮廓,不过是浅浅几笔,却能令人看出墨落之处皆为袅娜,入眼满目风情绝伦。
这正是摹物临神,但沉蔻到底对画功画道并不了解,一时便眨着纤长眼睫盯了好半天,才拄着下颌绵绵问了句:“——裴真意,这是什么?”
裴真意笑而不语,只满眼里都是细碎笑意,盯着她看了半晌后牵着她衣袖,将她从书桌那一头拉到了这一边,按在了自己腿上。
两人早已共处了好些日子,而此间雾泽楼畔偌大一块地方又再无他人,裴真意便也稍稍有了些任性,虽面上仍旧同平日里一般清浅少言,但举止也多少带了些蜜意。
她眉眼含了几分笑,将下颌轻轻放在了沉蔻肩头,越过她的身子拾起了笔,抬眸朝窗外一片大雾看去。
她向来眼力算得好,沉蔻也是极佳,于是两人便都看见了那雾气弥漫之中的一株亭亭莲苞。而视线再浮开,便能看见依稀迷蒙之中的一片未开莲田。
“明日应是晴天。”两人看了许久后,沉蔻忽然开了口: “这些日子里将雨未雨的,总算今日晨间下了下来。若是明日放了晴,裴真意,我们去做什么?”
“去卖画。”裴真意正将笔尖上过饱的墨压在碟沿上按落,一时并未抬眸,只贴在沉蔻背上,为避颤抖而声音极轻地按着气息应道:“若是回来得早,便去湖上泛舟,好不好?”
沉蔻听着身后传来的清浅语声,一时脊背上紧贴着的柔软触感都让她神游天外,下意识将双腿同裴真意的贴近。
素来久闻光晤湖大名,光是在前往光晤湖的旅途之中,裴真意便听拿着朝中地方志的沉蔻来来去去憧憬了无数回。
大湖名为光晤,此名由来已久。
在雨时,这样的名字并不显露端倪,整个湖面上都总是弥漫着依稀雾气。尤其是雾泽,往往雾气通天。
但若是晴时,便才真正能显出名中所赋的光晤之境。
——白昼时水波折光,将四垂天上通天接水的明明光束都攀折入湖,映着粼粼翻涌的水面,入眼满目通明剔透,天光迷心,是谓八方光来,相晤于此。
而若是夜中,自然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境,月华清辉交织着熠熠星芒于湖中会晤、与水光交融,一时自当是水天无别。
这些景象在那志中被夸写得天花乱坠,句句皆是辞藻浮华,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