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蔻回头朝她看去,便见到裴真意撩起了半卷纱幕,浅淡的阴影之下下颌微微抬起,指了指一旁贩卖各式夏扇的小摊。
“挑一柄?”裴真意看了看眼下在野时兴的东洋扇,又看了看一边如今京中流行的宫样团扇,各拿起一柄朝沉蔻扇了扇风,语调轻浅之际,已经依稀是气音,为那扇底风传入沉蔻耳边:“——可别把我们的小宝贝给热坏了。”
沉蔻被她这一声“小宝贝”给喊得心花怒放,登时眼底便浮起粼粼冶艳,尾音带笑地应道:“嗯。”
说着,她垂眸朝那摊上看了一圈,一时既没有去拿那宫样的团扇,也没有选东洋折扇,而是执起了一柄最为普通的绣纹团扇。
“这个。”沉蔻说着,纤细指尖捻着扇柄转了转,带着些微沉水香味的轻风便飘到了裴真意面前。
裴真意知道,原先沉蔻爱不离手的那柄绣杏团扇早便在旅途中无意失落,纵使沉蔻自己从未提过,裴真意也知道她终归是始终舍不得。
于是眼下看着沉蔻手中那几乎一模一样是杏花团簇的扇面,裴真意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却还是递了铜钱将其买下。
便是这般可爱。裴真意看着将幕离掀开半卷、摇着团扇的沉蔻,一时心下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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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懋陵最为繁华的犀角街中用过午饭后,两人便一道牵着马,沿着午后炙热无人的街道走了起来。
沉蔻已经将幕离与面纱都抛到了一边,轻薄衣袖也卷起小半截,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腕。
“哪里便有这么热了。”裴真意仍旧是严严实实,声音带了几分笑意地从幕纱后传来。
沉蔻有些困,此番便懒怠同她辩,总归各人自有各感受,一时便只轻哼了一声,摇着手中团扇,牵马款款前行。
路旁槐叶正浓,每十步便能见到一株,聒噪的蝉鸣也随着一路走走停停在耳边由盛转衰,又随着下一株树的靠近而由衰转盛。
沉蔻捧着裴真意方才在路边买来的凉甜汤,眼眸半阖间神态一派轻松。裴真意朝她投去好几瞥,都能见到她仿佛一只午倦猫儿一般,时不时露出几颗细幼小白牙,打个哈欠。
“喝完这个便上马罢,左右消食走这么些路也合该足够。”裴真意说着,将手中的沉蔻那匹马的绳递了过去,而后看向了她。
沉蔻早便等这一刻了,甫一出了那酒家门她便早想要上马,却碍于裴真意“消食”一说,始终只能在这燥热路边漫步。于是现下她听裴真意这样说,立刻便抿着唇将那最后一点凉汤饮尽,捏着空水囊翻身上了马。
上马后便有了风,同最初时候的闷热大不相同。纵使那风也是微温的,但沉蔻还是感到了与先时不同的清爽。
蝉鸣不绝于耳,夏日午间的一切都仿佛被拉长。沉蔻间或回身去看身旁的裴真意,一时风扬发梢间,万事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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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走走停停逛完了半个懋陵街市,沉蔻已经行囊鼓鼓,牵了一大包吃食不说,还特意提了一坛价格金贵的酒。
“闲情逸趣,早该如此。”待到进了那租来的院落,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沉蔻掂了掂指上挂着的一溜小包裹,笑道:“裴真意,来日悠悠皆如是,从此前尘可忘却。”
裴真意正拴着马,闻言微微愣怔,随即心下云开月明,回头笑道:“自当如此。”
如今行游四海,策马南山,一切都如她所言,从此前尘可忘却。
来日方长,眼前的岁月都沾染了细碎的金光,还有无尽乐事静待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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