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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野渡无人
指交叉了起来,语调低迷:“栩儿,除却她我自认万事如何我都不歉疚也无所谓,但唯独你……我最对不起。”

    裴真意已经收好了棋盘,闻言幽幽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师姐,都过去了。我不在意。”

    “……”

    窗外雷鸣声远在天边,连绵不断间与蛙响交织。蔺吹弦咬着唇沉默半晌,终开了口。

    “我七岁入师门,八岁那年,师父去了山外游方,遇见了你。”

    “你或许也曾听师父说过,那年出了许多乱子,饥荒连年。”

    裴真意点了点头,垂眸回道:“是。”

    “那年师父在外,便因此没能按时回落云山。就连寄回的信件与银钱,都在半路被劫。彼时只有师姐同我两个孩子在山中,很快便开始惶恐。”

    裴真意微微抬起了眼睫,疑惑地看向了蔺吹弦。

    ——她所说的,是自己从不知道的事。

    “于是我们出了山,想要到邻镇更大的邮栈去打听打听。”

    “但那时候师姐才不到十三岁,我也是不过八岁的年纪,谁也没有到过那儿。”蔺吹弦叹了口气,交握的十指一时间扣得更紧。

    “于是我们便不知道,邻镇野道上的饥荒已经到了卖儿鬻女、杀人食骨的境界。”

    “我同师姐两个小孩儿,或许当时是杀了也吃不了几顿。”蔺吹弦语调里带了些谑讽,眼底闪着昏暗的火光:“于是我们便被抓住,要同镇上那些小孩儿一般,被卖去别地。”

    “我们一路颠簸,十余人挤在平日里只能坐下四人的菜车内,走了三个昼夜,几乎不曾合眼。”

    “菜车一般半日停一回,行路时便都是锁着。整个车厢内挤得让人几乎抽不动手,实在疲乏了便也只能站着眯上半刻。”

    “车里只有一扇钉死了的窗,只有从那里才能见到几丝光亮。许多人都忍受不了这样长而无休的时间,便会在拥挤的车内行方便。如今我回想起来那狭小肮脏的空间、想到那样的腥臭,都会感到难耐的恶心与绝望。”

    “那时候是寒冬腊月,天气极冷。车里的其他小孩儿都是奴仆出身,又或是野惯了的孤儿,他们要抢我们的衣袄,我们便再怎样都夺不回。”

    “冬日严寒,那时候一路来,我们便几乎只穿着单衣,就连食物都要被人抢去,水也喝不上几口。”

    蔺吹弦嗤笑着叹了口气:“我当时,恨不能让那些人去死。”

    “但我才八岁,又向来是礼教出身,便连那车里最小的一个孩子都打不赢,反倒落得灰头土脸,连带师姐同我一道遭罪。”

    灯暗了下来,蔺吹弦说到了这里,一时微微停顿,拿起小剪拨了拨烛心。

    火光噼剥,在这须臾的静默之中,裴真意屏住了呼吸。她绷着脊背,一声不出。

    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有些明白了那件她曾经并不理解的事——明白了为何大师姐直到如今,都再没有出过一次落云山。

    “但即便如此,师姐也始终护着我。”

    “那时候我方入师门一年,与她还根本不甚相熟。但唯独因为师父离山前所嘱那句我是她师妹,她应当照料我,师姐便将我护在了身后,万事都为我拦着。”

    “那时分明是我最傲气爱挑事,却总是师姐身上伤最多。分明是我吃食总被抢,师姐却每每都将她的那一点分去大半与我。”

    蔺吹弦说着,手中仍旧握着那柄小剪,而那剪身上映出了荧荧跳跃的烛火光,忽闪迷离。

    窗外雷声近了,开始下起了极细的星点小雨,蛙声渐小,应是躲入了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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