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懋陵时她同沉蔻所临的卫家商行,便是卫祢当权的朝中大商会,其中纠集了南方依附卫氏的各大从商世家,纵横朝中, 如日当天。
“昔日元家是川息第一流的世家,纵使到了元霈手里已然没落, 但总归瘦死的骆驼也要比马大。我曾经费劲心思要去将它连根拔起, 走投无路之际, 无可奈何便依附了卫祢。”
“我同她有过诸般苛杂约定,也委托过她许许多多事。”蔺吹弦说着, 指尖揉了揉眉心, 眼底生出些疲惫:“为此我付出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过代价。”
“但不论如何, 如今元家没了, 她没理由再留我。”
“可如今看来, 离开其实是难上加难。”蔺吹弦自嘲般笑了一声,半晌沉默后, 又叹了口气。
“我今日便带阿祝走。省得卫祢来了, 咱们谁都不得安宁。”她说着, 拍了拍裴真意肩头。
“看样子,却是走不了呢。”裴真意语调清浅, 一时挑起下颌点了点沉蔻那边。
入眼只见沉蔻和卫连臻正坐在高树荫下一道剥着笋衣, 三言两语间却已是聊得火热。
“……”蔺吹弦愁得又叹了口气, 走到卫连臻身边:“阿祝, 我今日便要离开懋陵了, 你——”
“不要嘛!”卫连臻闻言丢下了手里剥着的笋,立刻站了起来抱住蔺吹弦手臂。
“二姐真的马上就到了,漪姐姐若是又走了,二姐又要追,多麻烦呀。”卫连臻仰脸看着蔺吹弦,声音比此刻檐下清风摇铃还要脆生生:“漪姐姐,等等二姐嘛,就等一会儿。”
卫连臻向来天真烂漫爱撒娇,讨人喜欢的本事一套又一套。蔺吹弦看着她白净精致的小脸,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拒绝。
沉蔻在一旁看着好笑,眼梢瞟了裴真意一眼。
裴真意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即垂眸坐在了她身边,一道剥起了笋。
“这卫小小姐还挺可爱的。”沉蔻凑向她,用手里剥好了的笋尖点了点她手背:“我从未见过这样能撒娇的。”
“那自然是没见过了。”裴真意轻声道:“这些时日里你也就熟识我一个,我又不会撒娇,你如何能见识过。”
“真的不会么?”沉蔻弯了眉眼,又朝她凑了凑:“你就撒个娇给我看看好不好?呐,你看,就像那样。”
说着,她挑起下颌示意裴真意看卫连臻。
眼前卫连臻正跟个缠人猫似的,跟在蔺吹弦身后一步一跳不停说着话,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弯成一泓月下泉,看口型好像是在不停地问蔺吹弦“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裴真意看了片刻,嗤一声轻笑了出来,摇摇头朝沉蔻说着:“像那样?”
沉蔻眼角眉梢都是狡猾笑意,朝着她点了点头。
裴真意却答:“——你便做梦去罢。”
沉蔻见裴真意难得笑意明显又轻快,自己便也跟着笑道:“这便难说了——万一就是哪天呢?也并非没可能。”
裴真意抿着唇抬眸扫她一眼,笑意萌生间谁也并不再说话。
……
那边蔺吹弦被卫连臻缠得没法儿,只好答应她再在光晤湖多留一日。卫连臻得了她许诺,半点也不怕她再溜走,转眼就拉着沉蔻往边上去了。
院子里一时居然欢声笑语。裴真意极少接待过什么客人,更遑论是这样一个活泼跳脱的客人。
但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里她心结渐解,又或许是因为卫连臻的天真纯粹无杂,裴真意一时也全然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