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步步的走在甬路上,他好像头一回仔细打量家中每个院子之间的过道,第一次发现原来这过道足够宽敞。从前他走过的时候,永远有人给他让路,有人围着他,明明足够走路的地方也弄得十分逼仄。
和亲妈闹翻并不在他的预计当中,虽然迟早他们母子都得闹上一场,可绝不该是现在。眼下闹翻他吃亏,但宝玉在觐见之后也并未放松下来的神经,面对母亲愚蠢的问题,终于忍不住了。
漫长的时光中,对于自己处在弱势时候该怎么办,宝玉印象最深的只有一句话“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者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者亡。”软弱的绥靖和妥协永远换不来真正的话语权和如臂使指。
还有那些丫鬟,宝玉看着高墙心中默念,别忘了让袭人带着晴雯去看看金钏。他突然发现,袭人还是有用的,至少在对付太太的时候很有用,用她挡枪子再合适不过了。
“上牙还有磕到下牙的时候,”荣庆堂里,宝玉笑着对祖母道:“太太觉得我要了一匹马很奇怪,训了我两句,倒也没别的。”老太太既然问起,可见太太没有说实话,本来嘛,说了实话也是她丢脸。
宝玉自然也不会和盘托出,最后三分真七分虚的将这件事和老太太说了一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老太太知道孙子也瞒了些事情,可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换成老太太也一样,一大家子人装聋作哑的时候多了。
于是这一场母子风波悄无声息的落下帷幕,宝玉晚些时候还派袭人去太太问安,而同去的晴雯按照宝玉的吩咐,偷偷告诉金钏:宝二爷说今儿连累你了,若是太太发作你千万别硬顶,也别想不开,他自有办法。
金钏倒没被王夫人发作,可比被太太发作还害怕,今儿宝二爷和太太说的话可都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这点子道理金钏明白,万一太太要灭口……她看着晴雯感激的重重点头。
晴雯倒不图她的谢意,她也只是奉命而已,虽然是个小暴脾气,但晴雯隐隐觉得,就像里头袭人要背着她们给太太回话一样……金钏,这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也会和宝二爷私下回话?
若是正在书房的宝玉知道了晴雯的疑问,一定会笑答:当然会,我就是在挖太太的墙角。
宝玉没有和老太太说实话,却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告诉了黛玉和探春,黛玉不会乱说,而探春……他的妹妹从来最厌恶蠢人。
虽然碍于当事人为长辈而不好表态,可两个小姑娘都对这种行为一脸的惨不忍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和陛见归来的儿子说这些也太不合适了。虽然她们还说不出什么道理,但心中都觉得,如果不是母子,这样的行为不就是强势欺人吗?
宝二爷翻着书心中暗笑,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只需让她们存在这么个印象就行了。而早晚这个印象会发酵,最后会炸开,暴露里面究竟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
近来凤姐怀上了孩子,贾琏初初知道消息,倒也安分不少。这日晚间也照常和凤姐一起用饭,平儿从外头回来,悄声说了宝二爷好像和太太母子不甚愉快。
“宝玉和太太?”凤姐儿奇道:“太太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
吃晚饭的贾琏笑笑,凤姐再精明也不会明白男孩子和母亲之间的联系,母亲疼儿子是真的,和这个疼嘛,也是各有各的疼法,再说宝玉自幼在老太太膝下。幼年被二老爷吓坏了,性格大变,谁知道他对二太太怎么看的。
虽然凤姐比贾琏还来得,可贾琏是男人,就这一条优势,足够贾琏看见更多的东西:比如宝玉对二太太并不是世人想象的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