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慢,将所谓的父子之情刺出血来,如今这个世道的父子之情,不过是父亲占据家中和社会的一切资源,儿子必须跪在父亲的脚下等待着“恩赐”。如果一个父亲不给自己的儿子任何资源,那么这个孩子就很难在世道上生存下去,一代一代进行支配和分配,做儿子的只能被动。
而听在贾蓉耳朵里,就是宝叔在提醒他,你恐怕要吃嗟来之食,还得忍着恶心吃下去。年轻的小蓉大爷咬牙切齿,难道他这辈子只能看父亲脸色过日子吗?西府赦老爷、政老爷对儿子都没有他父亲那么……那么仇视自己的儿子。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贾蓉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母亲过世的时候,府中曾经有过流言说大奶奶是和珍大爷起了龃龉,被活活气死的!母亲时候,舅舅家也从不管我,不,贾蓉陷入沉思,就算他母亲没去世的时候,他幼年也极少听到母亲说起娘家。
甚至后来的葬礼上,贾蓉好像只见到了一个舅家的管事,拜祭完就走了。贾蓉从过去想到现在,越想越觉得,或许父母本就不合,母亲死了,父亲才会这么对待他?
“不管出了什么事,蓉哥儿,都别忘了咱们是一家子。老太太前儿还说,蓉哥儿有了儿子,也该有个官身了。”宝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捅刀:“当时大嫂在在跟前,不知她回去的时候,和大哥哥说了没有。”
没有。
尤氏那个女人回来什么都没说,只说假惺惺的说老太太很高兴,说咱们家也有第六代了。至于老太太替他说话这一节,她完全没提起,贾蓉真的牙根痒痒,在这山林中又升起一阵后怕,他父亲,是不是想等着孩子出生,然后专心培养那个小畜生,自己恐怕要……
他打了个寒颤,父亲如果想要收拾儿子,那可太容易了。
林中发黄的树叶吹到宝玉眼前,看着久久不语的贾蓉,想来火候差不多了,宝二爷道:“唉,算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大哥哥不会亏待你的,咱们也回去罢。”
贾蓉眉头紧皱,他好像是想与宝玉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最后还是沉默下来。一路上只有宝玉偶尔说上几句话,贾蓉应声而已,到了宁荣街二人才分手。看着大侄子的背影,宝玉叫来含静:“鲸卿近来总往宁府来吧?”
“是的,师叔明鉴。”含静道:“秦家老爷不好亲自上门,却让秦少爷带着许多礼物上门。珍大爷最近也让秦少爷常来,嗯,倒是和蓉少爷口吻不同。”
宝玉瞥了含静一眼,叫他跟着自己回了荣府,含静跟着宝玉身后用力攥了攥拳头,他终于取得了师叔的信任,得以步入公府了。
画栋雕梁、深宅大院,含静发现自己几乎是屏住呼吸跟在了师叔身后,果然是百年公府、气势非凡,来往的仆妇都比外头商铺里的掌柜、内当家的看着体面,而这都是权力带来的好处。含静听人说过,宁荣二府当年跟着高皇帝起兵,从龙建功,说白了,不就是挑了个好主子才有了这份体面吗?
我也行的,含静带着自信的笑容跟在宝玉的身后,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倒是没什么出奇,甚至可以说是寒酸,除了正面墙的书柜之外,就只有一张大案、椅子,和小榻。宝玉自顾自的在书架上找了一会,翻出一本书来,又翻到某一页使劲压了一会。大概几息的功夫,他将书合上递给含静。
“我知道你功夫不错,最近找机会和鲸卿去宁府的时候,将这本书放在蓉哥儿书桌的桌角上。”
含静接过书,封皮上写着史记二字,他虽然不明白有什么用,可师叔吩咐他照做就是了。这个任务听着不容易,实际上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