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里有钱!
光是一个爹就快把家底子掏空了,若他明知没把握还硬上,当真要把他姐拖累死了。
“又不是叫你去做八股,你怕什么!”胭脂苦口婆心道,“你既学着武艺,如今也读了兵法,去考武举也就是了,来日照样能扬眉吐气。镇上的刘捕头不也十分赏识你么?”
“姐,”胭虎却忽然嘲讽一笑,瞧着整个人都沧桑了似的,眼睛却亮的吓人,“我在镇上待了这些日子,并非装聋作哑白混的。你也是个难得的明白通透人,难不成平日听的见的还少了?科举容易,即便我中了,难道做官也是那么容易的事?三年一回,每年也有几百的进士,再算上那些其他途径上去的选官,还有可以直接授予官职的举人,多少人?可最后官场剩下的又有多少?”
“你只瞧咱们平日里见的那些官吏就知道了,哪个不是前倨后恭?想要往上爬,做更大的官,就得阿谀奉承,泥地里打滚儿的野狗也似。可就我这个脾气,做得来吗?再说了,咱家那样的,谁放在眼里?可这世道并不许你刚正不阿,若是不同他们同流合污,便只能在小衙门里熬资历,混个寻常捕头之流,终日忙活那些鸡毛蒜皮的,两头受气……”
“刘捕头,哼,瞧着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暗地里却拼命把自己的亲侄女儿送去给县太爷做那第十一房小妾!好不要脸。”
“我倒是想去当兵,战场杀敌,建功立业,结结实实的用军功换个大好的前程!可是姐,只恨我生的晚,这仗都打完七/八年了,如今几国都忙于休养生息,眼下元气未愈,赵大哥也说了,有生之年未必能再燃战火。这自然不是坏事,可也一下子就斩断了我投军报国的念头了。”
既无外忧又无内患,久而久之,原本的铁军也都要被养废了。
不要说地方厢军天高皇帝远,自然松懈,就连远在国都,本该是钢铁之师的七十万大庆朝禁军也都渐渐懈怠了。听说大多已沦为权贵之间较量的工具,堂堂大好男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原本许多踌躇满志的高级将领也一个接一个的请辞,便是早就看破,失望透顶了。现在留下的,十有八/九都是一门心思想要荣华富贵的,终日沉迷于勾心斗角,哪里还记得什么忠君报国呢?
他虽出身寒微,也不敢夸口说有甚么天大的本事,但还有满腔的热血,不甘心做那奸党佞臣的猪狗。
大好男儿生在天地间,自然要堂堂正正,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来,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若是叫他蝇营狗苟的过一辈子,还不如往脖子上抹一刀来得痛快!
正如胭虎所说,这些事情,胭脂自然也是明白的。
可,可考科举原本是他们一家人的心愿,若是一下子不做这个了,以后该如何过活呢?
就好像一直在前方指引自己的明灯忽然消失不见,胭脂前所未有的茫然起来。
她原本还想再劝,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已经不是他们姐弟第一回进行类似的谈话了,胭虎从未像今天这般郑重,可想而知,他必然是打定了主意,轻易不会动摇了。
胭虎的话不无道理,况且牛不喝水强按头,强扭的瓜也不甜,若他执意不肯,便是自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是无用。
良久,胭脂才颓然叹了口气,“罢了,如今你也大了,且先照你自己的意思来吧。”
“姐你真好!”
胭虎由衷感激道,好像天真不知愁的傻狗子,恨得胭脂又掐了他两把。
“你呀你。”
姐弟俩暂时抛开烦心事,笑闹了一阵子,又听胭虎有些忐忑的问道:“姐,我想跟大哥他们出去闯荡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