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豫读的书不少,比普通人多些见识,他顿了顿,说:“天花是脏病,得把尸体烧成灰,否则可能会传染。”
人死如灯灭,周清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后事,但她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就是罗铮,她四岁的儿子。
当初是罗豫逼着她生下这个孩子的,铮儿叫了他四年的爹,整整四年,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能有些感情,他又答应了自己,应该对好好照顾铮儿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周清却有些没底,罗豫是心软不假,但他却从来没将一丝柔情分到过母子身上。
只见男人俊朗的面庞一片冷肃,从厨房里端了菜籽油出来,倒在周清的尸身上,之后拿出火折子,火焰汹涌而起,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罗母骇了一跳,在尸体被火光吞噬前,她看着女人圆瞪的双眼,不由一阵胆寒。
屋外的浓烟将人呛得直咳嗽,罗铮感觉到有些不对,他飞快地跑到后院,看着整间柴房都烧了起来,罗豫正提着水桶灭火。
“娘……我娘呢?”
罗氏一耳刮子甩在他脸上,常年做活儿的妇人手劲极大,直将罗铮的小脸打的高高肿起,就跟馒头似的。
罗豫皱眉,“母亲,铮儿到底是我的孩子,您别动手。”
“什么你的孩子?不过是个孽种罢了,要不是周家人都死绝了,谁会养这种讨债鬼?”
他没吭声,好不容易将火扑灭,男人气喘吁吁,额角上满是汗珠。
此刻周清的尸体已经烧成了灰,柴房经历烈火,变得摇摇欲坠,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因为太过疲惫,罗豫回房歇着,罗母看着儿子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直接将默默流泪的罗铮扔到了柴房里,小孩从小就不受宠爱,养的十分卑怯,即使被领口勒的面皮紫红,也不敢叫出声来。
罗母用铜锁将门锁好,又取了木板封死窗户,柴房里没米没水,只有一股焦糊味儿,这样的环境对于四岁的罗铮而言,与地狱也没什么差别,他熬不住。
眼里爬满血丝,周清看着儿子缩在墙角,细瘦伶仃的胳膊抱着膝头,小脸上濡湿一片,喃喃叫着,“娘,您在哪里?铮儿好渴,好饿……”
一声叠一声的呼唤,好比最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刺进了女人的心房中,痛不可遏。
周清死死咬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怎么也没想到罗家人竟会这么心狠,铮儿才四岁,这是要活活杀了他!
殷红的泪水滑落,周清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要是她能早点看清罗家人的本性,不再以夫为天,不再事事顺从,现在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不止自己死不瞑目,就连唯一的儿子也遭了难。
云层中的景象并未消失。
继周清尸骨无存后,罗铮也没了,整整三日水米未进,她的儿子是活活渴死饿死的。
罗豫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死了两个拖油瓶,对于整个罗家而言,都算是天大的好事,罗母脸上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哪像是家里发丧的模样?
有邻居问起了周清母子的下落,她便会说上一句:他们娘俩儿苦命的很,双双得了天花,我唯一的孙子没了,老天爷真是心狠。
街坊邻居不胜唏嘘,没有人认为是罗母杀了铮儿,毕竟那可是她唯一的亲孙子,是罗家的根儿,怎么舍得呢?
周清恨啊!
她好恨!
锥心的痛苦让她大喊大叫,痛哭流涕。
时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