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北向解宏远解释,出发在即,范总镖头给其余各路英豪作陪去了,要不然,本该是他亲自来宴请解宏远的。
解宏远嘴上说着“岂敢劳动大驾”,一边却有些心不在焉地寻思,这雷震北出口时,难道就没好好斟酌一番说辞么?他解宏远论辈分资历,始终是武林晚生,名震一方的“天虎镖局”总镖头专门为他设宴,这能合适吗?
他并不是早些时候席间那些初出茅庐的雏鸟,经人连吹带捧,便不知天高地厚,“侠义铁肩扛”,“士为知己者死”——雷震北越是谦恭至谄媚,他心内便越是存了疑惑,只是不露声色,随了雷震北和金姓客去。
设宴之处是湖东岸的“引翠楼”上,东岸是城中最热闹之处,酒楼酒店,不管寒暑,白日黑夜,通宵营业,而“饮翠楼”的位置极好,坐在酒楼高处,远眺湖光山色,若是在白天,湖中游船画舫如织,楼内伴丝竹弹唱,若有心再听八方来客的高谈阔论,江湖庙堂风云聚散,便是消磨上一整天的功夫,也不会烦闷无聊。
金姓客在酒桌之上,才向解宏远吐露,他名金成济,先祖原是追随箕子避世求生之人,只他自幼随父入关行商,机缘巧合下,得以学到中原武功,此后便一直留在了王都,安家乐业,这一回,也是代师出行。
解宏远追问其师门来历,金成济只道是辽东大家中的一位,但是并不肯说详细,解宏远自然也唯有闭口不问。
酒过三巡后,解宏远搁下酒杯,笑向金成济道:“金兄,适才你既然说与小弟一见如故,愿成知交好友,小弟斗胆,请问金兄之意,是否是要与小弟开诚布公?”
金成济强行将一对眯缝眼撑出了两条可容一指的缝,欣然答道:“这个自然。愚兄对解贤弟的本事,可是佩服得紧,能与贤弟结交……”
解宏远含笑举杯,座中三人又喝了一盅,他也顺理成章将金成济恭维的话语打断,他随即以袖拭唇,对雷震北和金成济道:“既然两位哥哥都不把小弟当外人,那小弟就直言不讳了:金兄,你明明便是此次镖局的主顾,为何要假扮作前来相助之人?”
他此言一出,雷震北与金成济俱是骤然变色,金成济的反应更快,他五官狭小,脸上本就较难出现剧烈情绪,此时双手把两腮一挤,硬生生挤出个笑来:“贤弟何出此言?”
解宏远叹了口气,摇头道:“若金兄和雷总镖头执意要瞒着小弟,那咱们这场酒,索性就喝到这吧,小弟也不好意思总蹭着‘天虎镖局’的酒菜,旁人不懂的还当小弟有心‘打秋风’呢。”
话音落,他作势起身,仿佛又要像稍早时那般拂袖离去,两回欲擒故纵术的叠加,总算是出了效果,金成济急急地唤了声:“解贤弟且慢,愚兄认了就是。”
“金大人……”雷震北见金成济居然一口承认,大惊之下,脱口叫出了尊称,他即刻发现失言,忙狼狈低头,不敢再说话。
“金大人?”解宏远皱眉,瞥向金成济,心中暗道,这事还真跟朝廷有关,只是朝廷为何会动用江湖中人去押运货物?
金成济觑了眼雷震北,再笑着看向解宏远,亲切地道:“贤弟莫急,愚兄既然决定与贤弟开诚布公,当然便不会再有隐瞒,只是此处并不是秘话机要的好地方,莫如咱们仨把这桌上的菜肴扫荡扫荡,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客随主便,解宏远便与金成济以风卷残云之势对付起桌上美味佳肴,而雷震北似乎心事重重,虽仍在陪笑,却并不动筷。
餐罢,金成济没有食言,将解宏远和雷震北领到临安府厅旁的一处宅邸,这宅子不大,统共两间屋子,正面的是主屋,然而金成济直接带他们进的右边那间稍小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