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得厉害,却听不到蝉鸣,只有一大群一大群的乌鸦,嘎嘎叫得人心烦。
“都结束了。”
“如你所愿,都结束了。”
断了一臂的洪皇后坐在榻前,端起小小的一盏茶,慢慢抿下。
她原想质问,想嘲讽,想怒骂,但最终,只有那满心的伤感,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和着早已凉透发苦的茶水,一起咽下。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们这是卖国,是卖国!”
怔愣出神的白贞淑,似是突然被惊醒,整个人歇斯底里,将洪皇后面前的茶具全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洪皇后举着手上唯一幸免的小茶杯,眸光冷得如庆国冬天的雪。
“那又如何?再依着你这样作下去,连庆国都要亡了!”
白贞淑不停的摇头,“不会,不可能!只要再多给我一点,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洪皇后轻嘘了一声,“听!听见了吗?为何外面听不到蝉鸣,只有乌鸦叫得这样厉害?是死人,死的人太多了!你在宫中,还有一日三餐。可外头的百姓,已经在易子而食了!是吃人哪,人吃人!”
白贞淑猛地一惊,脸孔雪白的半掩着嘴,可还是挡不住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腐臭味。
那,那是死人的味道。
最早,在父王和先帝,叔侄争位大战时,她曾经闻到过的。
白贞淑急急打断思绪,不愿意多想。
却是想起,自己最初回到庆国的时候,也曾经想起,还确实做了些好事的。
她学着美娘和汉王殿下,由官府出面,借贷给百姓种子和家畜。待养成之后,官府只抽取小小的利益,余下的,就用于养民。
那时,刚刚经历过战乱和暴君的百姓们,对这位新上任的仁慈女王衷心感激,也给予了他们所有的信任与忠诚。
可从什么时候,这份善心开始变质了?
是从白贞淑想要打压洪家,争取更多的权力?
还是白贞淑想要争取的臣子,明示暗示着想要从民间收取利益?
又或者是白贞淑嫁的那个丈夫,要为他们洪姓分支争取更显赫的地位?
……
白贞淑已经不愿去回想,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青州旱灾,闹了整整三年,面积更大,情况也比庆国更加严重,却没有发生任何动荡?
但庆国,不过短短一年,百姓们就四处揭竿起义。
打的口号,不是什么“清君侧”,就是“女主天下,庆国遭殃”……
她从一开始受人爱戴的女王,变成只知宠信男人,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也不过才用了这么短短几年时光。
如今的白贞淑,是真心后悔了。
当年燕武帝伤了眼睛,美娘,哦,人家如今是林皇后,想要副熊胆,可她送去的是人参。
后来庆国旱灾,白贞淑厚着脸皮,给美娘去信求助。她知道美娘素来心善仁厚,信中极尽可怜之词。然后林皇后回她的,是一百两黄金。
刚好够买她当年的那些人参。
黄金。
可她要黄金有什么用啊!
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她要的是粮食,是粮食啊!
她想派兵出海打渔,或是去远处购买。可从先皇手中丢失的福禄岛,紧紧掐住了庆国的咽喉。
薛慎守在那儿,很大方的把庆国派出去的船队都放出去了。但是,没有一艘船能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