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放缓了速度。一只修长带茧的手拉开了帘子,车内人沉默地听着。
“如山倒,死尤荣?”
“死?”
管事听了这歌,面色一变,赶忙去瞄薛衣人的脸色。
薛衣人轻笑,眉眼间依旧镇定。“你去问问,谁教他们的?”
管事颤抖着手拉开帘子,下了车。他很快回来了。
“那小儿道是有人给了他银子,教与他的。记不清模样了。”
“老爷……要不,再查查?”
薛衣人一抬手。“不必了。”
*
再往前,就听不见孩童们的嬉闹了。
有汉子在拥挤的街角表演杂耍,皮肤黧黑,颧骨高,腰上扎着兽皮。
一只竹编的球蒙着大红的纸,从他的左臂滚过肩头,在右臂上一个盘旋之后,被他颠到了脚背上勾着。
这球活似成了精!
忽而抛起,忽而游走如龙。
这汉子耍球耍的好,自然而然得来了一片叫好。
薛衣人望了一眼窗外,看见那只纸包的球,“这球上的红纸蒙着倒也好看。”
管事挠挠头,“老爷,那人舞的分明是白球。”
薛衣人不信。他再定睛一看,一只白球被汉子顶在头顶。分明先前看见的是红球。
他看错了么?
又不是老人眼花,这么近的距离也会看错?
是自己老了么?眼睛也不好使了……不,他还没有老。
薛衣人闭目养神,不再提那只竹球。
*
有人说美人怕迟暮,可是英雄也怕。
壮心虽犹在,却没有一副年轻的身体实现抱负。因而听了这样的事,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却说那薛衣人一行到了太原,找了个环境清幽的客栈住下,以便休养生息。
客栈挺大,有院子和池塘,还有木头的廊桥和亭子。水里生满密密的荷叶,有一两点火光在波光粼粼里晃动。
薛衣人住的很偏,也很安静。左右厢房无人,屋子里只掌了一盏灯。
他原本是靠着桌案在看书,身上披着一件青色外套。天气闷热,他竟也觉着有些烦躁。
以前他是从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他能顶着鹅毛大雪在院子里挥剑,也能站在激荡的瀑布底下打坐。可是微微的一点闷热,居然能让他心绪不宁?
这实在不是好兆头。
他脑子里晃过白天听见的歌和汉子手里的红球。已经有人认为他老了……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如以前好使了。
叮——
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盘旋在廊子里。
铃铛有很多种,薛衣人听过沉闷的驼铃声,听过小贩们挂在风里的大铃铛,也听过寒山寺的大钟。
它们有的低哑,有的轰隆隆好似雷鸣。这些声音薛衣人都不太喜欢。
也许会有人认为动听。
现在这道铃铛声完全不同。细细碎碎,音质很好,不吵人耳朵。
栀子花香气的铃声。
幽幽的。
男人绝不会戴这样的铃铛。
薛衣人走到院子里。他看见华服的身影被掩映在荷叶里,仿佛融为一体。
那人影到底不是生在水里的。
华服的姑娘披散着水般柔软的长发,低头探望,睫毛扇动。她一只脚盘坐起身在木头桥上,另一条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