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是快乐的,但歌的调子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在陆小凤的歌声里、花满楼的苦笑里,这一小小的晚宴结束了。
告别花满楼和陆小凤后,在那两人的目送下回到花铺的尹纤纤心情很好地进了里屋。
她刚一走进,笑容一顿,由不得微微偏头。
里屋没有点灯,她还没来得及点上。
但同花满楼一样,她不需要在夜间点灯也能知道周围有没有人。
比如现在,她的屋里就有一个人。这人就像影子一样融在黑暗处,默不作声地立在那,一身黑衣,如同鬼魅,实在是有些吓人。
尹纤纤没有被吓到,但却叹了口气,对那人道:“掌灯。”
这时候,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黑衣人却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命令一般立刻将灯点上,随后恭敬地递上一花笺。
尹纤纤接过花笺一看,忍不住笑了:“先前才念起他,他便派你送来了信笺。”
这个他,指的是王怜花。
王怜花的字同他的脸一样,可以千变万化,他往往喜欢用不同的字体给不同的人写信。
就像这次,王怜花写在这花笺上的字是簪花小楷,因此给了尹纤纤一种闺中好友来信的错觉。那清灵的小楷仿佛由一位含羞的少女写成,每一个笔画都体现着一股精致来——就像少女上妆,总是力求完美的。
黑衣人听尹纤纤开口,方敢问道:“姑娘,王公子在信笺上说了什么么?”
这信笺虽然是他一路送来,内容也不曾被遮掩,坦然地露在外面,但他却真的一眼都没去看。
尹纤纤轻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说洛阳的雪未化,并且还会下些时日,邀我去他府上赏雪下棋,顺便去逛逛花市。”
“那姑娘打算去吗?”
“去,自然去。”尹纤纤说着,问黑衣人,“老御何时来?我们今晚便出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股少女独有的天真味儿。若是旁人听到了,定会说她俏皮又任性,自钱塘到洛阳,岂能说走就走,毫无准备地就在夜间出发?
但是黑夜人却认真道:“御老就在附近,属下这就去请。”
说罢他便从袖中取出一根漆黑的蜡烛,那火折子将蜡烛点上后,这古怪的蜡烛便散发出一种萤萤的绿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淡的味道,有一点像檀香,但比檀香更轻浮些。
黑衣人拿着这根蜡烛,走到门外,走出店铺,将花铺门上悬着的灯笼取下,放上这蜡烛后再重新挂起。
一个碧色的灯笼就这样亮在了花铺的门口,幽幽的绿光在夜色中显得颇有些诡异。这灯笼刚挂上,路上便似乎起了雾,雾越来越浓,街道上已经看不清建筑的轮廓,只能在黑茫茫中瞧见一团绿。
空旷的路上,自浓雾里,隐隐出来了马铃声。
尹纤纤取出一件披风围上,这才走出门,门外凭空似乎冷了许多。
雾里那铃声还在响着,它并不响亮,但显得十分缥缈,有时好像它幽幽响自远处,有时候又觉得它就响在身后——在脖子后面。
风一吹,配着这铃,像极了马在人脖子后喷了一口气,叫人情不自禁地打哆嗦。
一阵阴风刮过,尹纤纤戴上了披风连着的帽子,黑衣人则提着灯笼守在她身边,两人俱瞧着从雾气里逐渐显现的黑色影子。
此时街上没有一个人,对面的百花楼也熄了灯。陆小凤是已经走了的,而花满楼则也无法看到这一诡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