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的脸生得像一幅锦绣山水图,那眉毛是剑峰,那眼睛是一泓碧色的水,那鼻子是琼楼玉宇,那嘴唇是映在云雾里的霞辉。小姐生得好,可便是这样,她也只得了父亲三分神.韵,唯有一双眼睛是极像的。
他们磨墨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那泓碧色的水暗着,风带不动一丝波纹。
翠儿说:“大人,常公子和寿公子从塞北回来了。他们说要来给小姐上香,也顺道来见见您。小姐给了他们一封信。”
薛大人说,“是我儿的意见?”
“那让他们来也无妨。”
薛大人又说,“上香可以。旁的,让他们滚。”
翠儿称“是”。小姐的朋友并不全是顾姜那等人物,也有许多狐朋狗友。薛大人不待见他们,翠儿也并不待见他们。
小姐喜欢交朋友,她也有许多朋友。
但只有顾姜是不同的。
常公子和寿公子就好似那地痞无赖,恶事做绝,阴损事不断。
薛大人是那高高在上的云彩,眼里容不得污泥。
但那两块污泥偏偏自己找上来了。
“许久未见了,伯父。”
人未至,声先至。声音慢慢地,不难听,只是听了让人很不舒服。
门打开,月光垂落的庭院里走进来两人。
只见那为首一人,身姿欣长,生得比女娇娥还貌美三分。那人穿一身华贵的衣裳,腰上佩着做工精细的香囊和玉佩。他面上带笑,他这幅好模样和着神情,让人心喜。
这厮是那常季,生性好赌,通常赌得很大。可翠儿便是再厌恶他,也不得不在心底赞一句,烨然若神人。
再说说那寿勋。生得一张文雅的面孔,平易近人。可他是个天生的瘸子。他不准旁人叫他瘸子,别人叫他一声,他便打断对方一条腿。
翠儿起先也以为寿勋是温文尔雅的君子。
但她错了。小姐的朋友怎么会有好人呢?
常季二人向薛大人行了礼。
薛大人冷眼不应。二人也不尬,神色自若。
常季说,“我本和小姐开了个赌局,我输了去塞北待三年,小姐输了便承诺我一件事情。可我输了,只能去塞北。”
薛大人皱眉。太原令的女儿随便予人承诺并不是一件好事,少不得留人把柄。
“我原先想老老实实待满三年。”他顿了顿,“可小姐忽然没了。我只得回来祭拜她了。”
“我只待了半年,作不得数。便想着完成小姐一桩心愿。”
薛大人问,“是她写在信上的?”
“是了。”
薛大人不再多问。
小姐若不想让他知道,必然有自己的打算。
寿勋上前说话。
他的腿脚不便,故而看着颇为滑稽。
但寿勋的神色并不可笑。
他说话的样子很有韵致,他整个人透着青松的意志。他的声音也清冷得像山溪,可并不疏离刺骨。
“去年我差人打断了城北王公子的两条腿。我就到别处避祸去了。”寿勋说,“大人若是抓了我,还不得施刑。我这身子骨孱弱,挨不得几板子,只得走为上了。”
他说得非常动人,仿佛那委屈受冤的人是他自己。
薛大人冷哼一声。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关到牢里去。”
常季说,“伯父,我们既来了,也不怕这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