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承迟疑着,眉间紧蹙,眼睛慢慢暗下去,“爸爸知道单行道上,做错事就回不了头,以前觉得无所谓,大不了粉身碎骨。后来有了你妈妈和你,才发觉害怕……我不会再做错事。”
说到这,他被自己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逗笑,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林迦雯的鼻子,说:“所以你们用一把看不见的斧头,劈开了压在我身上的山,和沉香救母异曲同工,没问题!”
林迦雯没笑,神情严肃地打量他。
路灯下她头发泛着光泽,鸟羽一般,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覆在眼睑下。
林谨承猜想她一定经历过“没有爸爸”的困顿和低谷,用手背一次次地遮住眼睛,晚上睡觉时把脑袋埋进被单里,那样的时刻。
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可以等。
*
周六晚上闻萤提早回来,高压锅里的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只差五分钟煲好,空气中盈满浓郁的鲜香。
她一进屋,照眼便是林谨承和林迦雯头碰头地躺在客厅地板上,双手置于身体两侧无规律摆动,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噜咕噜咕噜”。
等闻萤从浴室出来,父女俩还在坚持这个无聊的游戏。
闻萤忍不住问:“你们在干嘛?”
林谨承说:“在演戏。”
闻萤愈发好奇了:“这是在演什么?”
林谨承看她一眼,没理会,继续“咕噜咕噜”。
林迦雯大笑:“我们在演排骨汤!我是胡萝卜,爸爸是排骨!我们快煮熟了!”
闻萤还愣着,林谨承激动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着林迦雯问:“你刚才叫什么?”
林迦雯仰起雪白的下颌,朝他笑:“爸爸!”
“哎!”
林谨承一把搂紧她,把脸探向她滑腻的颈窝,嗅着她浑身一股清甜的香味,下巴的胡茬扎得她直笑。
他抱着她躺下,“再叫一遍。”
“爸爸。”
“我还想听。”
“爸爸。”
心脏缺失的那一块终于补上。
林迦雯感到后颈有水滴砸落,还在困惑,听到林谨承贴着她耳朵说:“那从今天晚上起,别跟我抢你妈妈了,你抢不过我。”
林迦雯面露惊恐。
林谨承的声音未停:“要不然你讨好我,我勉强和你分一点。”
当闻萤盛好了排骨汤,端出来时,震惊地看着父女俩抱头痛哭。
她诧异,这又是演哪一出?
*
林迦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纪飞镰开车带他们一家三口去乡下消暑。
车窗外的城市风光逐渐消退,山峦连绵起伏着袒露眼前,林谨承说起小时候林肇言也带他去过乡下,发生什么记不清了,对景色倒还留下一点零星印象。
纪飞镰说没错,这次要去的就是那——林谨承爷爷的房子。
说来林家没有什么别的亲戚,爷爷离世后,那栋房子直接给了林肇言,现在林肇伦代为看管。
他们到的时候天快黑了,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伫立暮色中,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
美人蕉开了红黄两色,嚣张地盘踞院子一角,此时收起了阳光下轰然的气势,在微弱的灯光里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