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曾经曰过:“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说的便是长安西市的景象。裴羲岚与仆从们一同抵达西市,未料西市十年如一日花天锦地,人烟辏集,满街女子却跟她娘一样长着大红灯笼白面饼儿脸,还穿着短褥,露出酥胸半截。裴羲岚觉得自己需要压压惊,带仆人们进入一家酒肆,一喝喝到红日平西。
天渐渐暗下来,安福门外矗立着高十丈的锦绣大灯轮,每一层都环着一圈油灯。几个人踩高点灯,另外几个人手捧油盏在一侧等候。待灯被一盏盏点亮,远远看去,便像棵流光溢彩的花灯树般。裴羲岚神清气爽地从酒肆中出来,开始准备和她的小伙伴儿们胜利会师。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而出门撒欢儿,大唐娘子们除了化时世妆,自然还得满头铺翠冠儿、捻金雪柳,恨不得撞见个石季伦,有马有房,父母双亡,然后来一场上元人约黄昏后,罗带同心庚帖来。因此,当裴羲岚的贵族小姐朋友们看见她,发现她在西市中瞎混了一个白日,到黄昏后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妆也没有化,都差点晕倒在地。
裴羲岚权当自己是个保镖,跟着姐妹们的牛车,穿男装,骑骏马,招摇过市。当天完全暗下来,家家灯火,处处管弦,她已经瞅见不少新凑的俊郎丽人活鸳鸯,个个儿花下灯前你侬我侬,难舍难分。她知道上元节一旦月上柳梢头,可是十分方便人约黄昏后。可不管这桂华怎么流瓦,素娥怎么欲下,花灯怎么照得市如昼,也还是大晚上。她觉得,人看不清就知道约约约,想约出个天长地久来,听上去难度就不怎么低。所以,她把重心转移到了飘满街道的焦糙油香味中。这是她爱到骨子里的零食,外酥里嫩,金皮儿软馅,若这馅儿是五仁干果的,那便与好酒不相上下了。她与小娘子们把坐骑和牛车停在路旁,买了一盘焦糙,边吃边聊天。不一会儿,小娘子们便开始起哄,其中一人道:“郑蕙,你看,那边有个郎君一直瞅着你呢。”
郑蕙她爹近些年调到了长安,因此她也搬到了长安。这些年来她爹官运亨通,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让她总能在周围的小姐妹儿们中自感优越几分。她没想到裴羲岚也会回到长安。小时候,她便对裴羲岚寡言爱笑一肚子诡计的性子有几分不喜,裴羲岚回到国子监上课,见裴羲岚出落得小脸儿似芙蓉儿开,鸦鬓儿似刀裁,行为举止却懒散不羁,她料想裴羲岚对自己的姿色隐藏了几分。今日见裴羲岚跟个傻小子似的喝酒,打扮也没什么品味可言,她松了口气。但仔细想想裴羲岚是河东裴氏之后,她爹是前起居舍人裴侨卿,叔叔是红到发紫的裴耀卿,表姐是与天子都在闹绯闻的杨玉环,她心里又多添了几分忌惮。她偷偷瞥了裴羲岚一眼,便回话道:“瞎说,他明明便是在瞅这焦糙。”
“哈哈,你何时改姓焦了?哎呀,别打,我看他器宇不凡,衣着也华贵,搞不好是个世家子弟。你可以要给他点鼓励,也回瞄他一眼?”
“你当这世家子弟是这上元的花灯,满大街都是么。我娘说了,长安贵族女儿要矜持。”说到此处,郑蕙笑道,“裴羲岚,你看着没什么兴致嘛。”
裴羲岚没听进她们说了什么,只摸着下巴俨然道:“我在思虑着要买甚酒助兴,你们先闲情雅致着。”
另一姑娘推了推裴羲岚的额头:“酒酒酒,你就知道酒。我看你的好姻缘都要给酒浇灭了。”
郑蕙的桃花真开了。后来她们重回牛车,那盯着她不放的郎君骑着马,蹄踏暗尘,一路尾随她们缓缓而行。她们再度从车上下来买东西,那郎君也停下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