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书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记得清楚。
大概是之前吃饭的时候, 柳泽随口说了句那件衬衫买来的时候袖子太宽了, 特意去改过袖子的部分。
总之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他随便一听, 莫名的就记了下来。
他不止记得柳泽当时折腾袖子的时候说的话, 还记得解开了袖扣之后,柳泽在散开的袖口之下露出来的小臂。
他坐在车里,看着那个不认识的人似乎跟车里的人达成了共识, 然后站直了身,转头拉开后座的门,取出了一个叶鸿书同样相当眼熟的工具包。
过了两秒,柳泽就从副驾驶座上走出来, 抻了个懒腰, 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偏头看到那人拎着工具包的时候一愣, 然后接过包抿着唇笑了笑, 看口型大概是说了声谢谢。
叶鸿书坐在车里看着前边,目光在柳泽毫无阴霾的笑容上扫过,微微顿了顿, 露出了几丝茫然的神情。
他这些天来一直在帮着他的朋友物色苏市合适的土地,完事还要跟着一起四处走动疏通关系,南风集团那边的事务对他而言才算是刚刚走上了正轨,有空闲时间还得来盯着自己负责的这个项目。
总的来说, 叶鸿书很忙。
这份忙碌当中, 一部分是他本职范围内的事情, 至于计划外的部分,是因为他想要以自己的能力来给予柳泽一些补偿和帮助。
柳泽在离职之前就跟他说过,并不需要在意这件事,也并不需要给他补偿。
但叶鸿书是不信的,他把自己跟柳泽的地位稍作转换,就已经觉得恼火得不行了,柳泽脾气再好,心里肯定也会觉得气恼。
叶鸿书看着柳泽这副没有丝毫阴霾和失落的样子,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错了。
柳泽现在这个模样,仿佛真的没有把这件令叶鸿书本人都耿耿于怀的事情放在心上。
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记挂在心上,并在为此而努力的想要弥补。
在叶鸿书看来几乎称得上是一种屈辱的事情,柳泽非常平静的接受了,就好像是一股清风吹过去一样,没在他心里留下丝毫的涟漪。
可这世上真的有这样豁达而平和的人吗?
叶鸿书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是柳泽,对此并不能感同身受,反而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沉默不语的看着前边正在小声交流的两个人,最终轻缓的长出了口气。
叶鸿书这半个月以来,其实经常会想到柳泽。
——在他的父亲决定将现实直白的摆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叶鸿书就敏锐而警觉的发现了。
正如柳泽在说他要辞职的时候所说的话一样,追求公平是很幼稚的行为,现实也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理想。
叶鸿书在真正独自面对现实之前,对于这种话向来都是“道理我都懂,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的态度。
然后他爸在他毕业之后进入了职场,并取得了一次大成功的时候,一巴掌把他扇进了真正的职场和现实里。
该低头的地方,都是要低头的。
很多事情的发展,哪怕是你低头了,也并不会尽如人意。
就比如苏市的地皮里,他最早看上的、最合适的那块地,在他即将拿到手的时候,被转头卖给了竞争对手。
前期疏通关系花费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全部都打了水漂。
他父亲在旁边悠哉的捣鼓着花草,平静的看着他暴跳如雷却无计可施的狼狈样子。
师兄说的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