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面前神色冷峻的年轻人,有些不安地搓着手说明了来意,方漠抬眼看着自己门口的匾额一阵无言。方漠被称作鬼医,却绝非真正的医者,他只懂得为鬼魂解决“病症”,连人都没治过更别提牲口了。无奈山路崎岖,老人过来一趟也是不容易,方漠不忍心直接推辞,咬咬牙真用那些珍贵的灵药给这牛试了试。这牲畜还不领情,嚼了几口觉得难吃,喷了方漠一脸草药沫子。
方漠忍住把它拖到门外扔下悬崖的冲动,将剩下的药强塞进它嘴里,冷漠地盯着它嚼完。随后,暗暗嘱咐两只游荡的鬼魂护送老人家走下山。山上的鬼魂平日多少受了方漠照顾,很给面子,乖巧地应下了差事。
这牛回去后病到底好了没方漠就没兴趣知道了,只是从此便将原先那被人钻空子的匾额拆了下来,换成了现在这块。
方漠给院门挂上一把厚重的青铜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这山里没人并不担心偷窃,锁是爷爷用灵药从他口中的“臭道士”手里换来的,用来防止有些不懂规矩的鬼魂擅闯空门。照理说本来屋外有着层结界是无需多此一举的,可这结界最近似乎……失灵了。
当然,青铜锁也只是防防小鬼,真遇到修为高些的鬼十个锁也拦不住。
今日起得有些晚了,日头已经透过旁边山巅将方漠家门口这块儿照得瓦亮。方漠用手搭着凉棚望了会儿天,将锄头往肩上一扛,整个人便晃晃悠悠地循着山壁栈道而去。山风将他宽松的月色外袍吹得鼓起,与用根粗布条随意扎在脑后的乌黑长发一道飘扬起来,像是要随风荡去了。
走过狭长的栈道再循着小路往山上走一段,便是一处被矮篱笆围起来的梯田。篱笆上照例刻着繁杂的符文,正对太阳升起的方向开了个仅够一人进出的小门。
这儿便是方漠的药田,统共一亩地,其中一半栽种着他悉心培育的灵药,剩下的一半则种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承包了方漠大部分的一日三餐。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药草蔬果们吸足了水分,一株株都神采奕奕的,扫平了方漠因起床气带来的不快。他细心地看到有几株灵药耷拉着叶子不大精神,遂替它们仔细将根部蹭蹭冒出的杂草拔干净,又用锄头松了松土,提过药田边放着的小桶浇了勺肥料,这几株灵药顷刻便舒展开叶子,恢复了元气。
方漠轻轻捏了下灵药饱满的叶子,露出难得的浅笑。
方漠从小就喜欢种药,也喜欢种蔬果,更热爱收集各种灵药,无论有没有用处。曾经只因听闻极北之地有一株极其珍稀的冰火莲便二话不说收拾行囊朝那处去了,一走就是半年。苍茫山所有的鬼都以为这位年轻的鬼医必然横死在路上,开始商量如何分他的遗产,他却捧着依旧盛开的莲花踏尘而归。
此行确实要了方漠半条命,实话说,起先出行只是一腔热血,走到一半方漠就有些后悔了,却又不甘心就此止步。当到达极北之地的火山口摘下这株半长在雪地半长在熔岩的逆天莲花时,方漠内心的念头只有一个:
再——也不这样作死了。
这株来之不易的冰火莲现在被他用冷月草与烈日花研成的汁水供养着,无比珍惜地放在医馆内,俨然成了镇馆之宝。
照顾完灵药,太阳已然到了最高处。方漠扛着锄头踱到菜园子那半边,挑挑拣拣了几颗长成朵花儿似的大叶子青菜丢进身后的竹筐里,步伐轻快地离开了自己的一亩小田。
药田往东边二百步便是条终年不休的潺潺小溪,溪水清可见底,让人产生水很浅的错觉。方漠年幼的时候曾不以为意地一脚踏进去,结果直接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