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返回浩然天下之后,与崔东山询问过“吴霜降”,才知道真正的吴霜降,竟然能够跻身青冥天下的十人之列。而白发童子,果然如自己所料,正是吴霜降的心魔所在,甚至还是他的山上道侣。
她的真名,天然。在岁除宫山水谱牒上就是这么个名字,好像就没有姓氏。
只不过陈平安觉得当这化外天魔是那吴霜降,就挺好的。
当年与鹳雀客栈那个深藏不露的年轻掌柜,就因为这头化外天魔的“归属”,原本关系极好的双方,最后还闹得有些不愉快。
白发童子叹了口气,怔怔无言,千辛万苦,得偿所愿,反而有些茫然。
它蓦然双手叉腰道“那俩谁,那丸子头,还有那矮冬瓜,干嘛的,竟敢与我家隐官老祖坐在一张桌上?!我借你们胆了吗?啊?听不懂人话不是?赶紧给我坐地上去!”
裴钱呵呵一笑。
周米粒挠挠头,半点不怕就是了。
下一刻,这头飞升境的化外天魔,蓦然现出一尊虚无缥缈的法相,瞬间撑起了条目城天地,微微屈膝低头,将一地山河尽收眼帘过后,双袖一旋,星光点点,散落天地间,它又转瞬间就收起法相和星光,身形缩小回原形。除了陈平安和宁姚,还有一双眼眸熠熠光彩的裴钱之外,连那巡城骑队都未能察觉到这份气机涟漪,甚至连巍峨法相都未能瞧见半点。唯有李十郎和老书生才抬起头,发现了不同寻常处。
由此可见,吴霜降的术法神通之高。难怪崔东山会说这位岁除宫宫主,即将成为青冥天下最新的十四境大修士。
白发童子大摇大摆坐在了陈平安对面的空长凳,双手搁在桌上,刚要站起身,突然低下头,见那黑衣小姑娘也没能踩着地面,就那就无所谓了,继续坐着,给自己拨了些瓜子在眼前,自顾自磕起了瓜子,这才压低嗓音道“隐官老祖,啥地儿,挺悬乎啊,再往外瞧,就是乌漆嘛黑的光景了,这儿的东道主,至少飞升境起步。难不成这里就是咱自家的山头?娘咧,真是家大业大啊!那咱们真是发了啊!”
陈平安说道“我们在一条渡船上。”
白发童子愣了愣,身体前倾,都顾不得嗑瓜子了,伸手挡在嘴边,怂恿道“隐官老祖,那咱们啥时候动手?这要是都不干他一票,有失风采跌份儿!现在月黑风高的,正适合出手,有你有宁姐姐,再加上我在旁摇旗呐喊,负责压阵,啥渡船不渡船的,明儿起就是咱们的家底了。”
陈平安微笑道“那你先去探探路?”
它叹了口气,继续嗑瓜子,只当自己啥也没讲。
它发现桌上摆了些破烂,磕瓜子没啥意思,百无聊赖,就站在长凳上,开始捣鼓起那些虚相物件,一小捆干枯梅枝,一只造型素雅的水仙小瓷盆,一件铁铸花器,一块落款“叔夜”的乌木镇纸。
它突然有些伤感,缓缓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正在喝酒的家伙,揉了揉眼角,满脸辛酸道“怎的隐官老祖都回了家乡,反而还混得愈发落魄寒酸了呢?”
陈平安只当没听见。
它突然小心翼翼问道“倒悬山那边,有没有人找过你?”
陈平安没有藏掖,点头道“找过我,拒绝了。”
它站在长凳上,笑问道“当时是当时,现在呢?”
当时陈平安在剑气长城自身难保,能不能返回家乡都两说,拒绝就拒绝了。如今回了浩然天下,又会如何?
陈平安笑道“答应过你。所以八十年内,就算吴霜降来了,只要有我在,你都是自由身。”
一个趴在柜台那边打盹的年轻伙计,突然抬起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单手托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