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明手搁在门柄上,停下脚步,想听禹学钧对当年的事说声抱歉,看来等不到了。
“我不是你自我救赎的筹码,当初既然抛弃了我们母子,就别再想拿血缘关系绑架我。”
禹学钧倒回床上。
他精明,强悍,一生当中赢过无数次。以往从未在人前示过弱,但是到了这一刻,命运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无论如何要把儿子留在身边,至于其他的,可以利用时间慢慢化解,活了这些年,他太清楚一件事,这世上就没有时间冲淡不了的东西。
“在你母亲的事情上,我的做法欠妥。”他面色变了几变,终于开口,“我对不起她,我现在的身体比起你母亲当年没好多少,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希望你仔细想清楚。你母亲也是医生,如果她还在世上,她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因为如果你连慈悲和谅解都做不到,有违你母亲临终的教导。”
“是么。”禹明满脸讽刺,“我妈走的时候只让我好好长大,没让我原谅你。”
门关上,围过来一些人,有罗主任,有院长,有iia,还有病房里的同事。
他听到自己对他们说了一些话,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们越过他身畔,推门进了身后的病房。
禹明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沿着走廊往前走。
脚步如同踏在泥泞中,心口堵着一万种情绪。恨了这么多年,禹学钧如今重病缠身,但他没觉得释然,只觉得空虚。
周末病房依然繁忙,迎面有同事走来跟他打招呼,但是他耳朵仿佛被什么所隔绝,声音离他那么遥远。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舒秦,她坐在长椅上,眼睛里的忧虑藏不住。
突然就想起当初在年会上,就因为他笔记本上的一个小污点,她跑得满身大汗。
他朝她走去,越走越快。
舒秦感觉到禹明的视线,一抬头,禹明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来了。
“回家吧。”
“好。”
两人沉默到了楼下,路过济仁的那座标志性的雕塑时,禹明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抱着他辨认上面的医生宣言,突然迈不动步了,拉着舒秦坐到台阶上“歇一会。”
舒秦挨着禹明坐下,涩然地想,要不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她无法理解他这些年的心结有多重。
雪花飘洒下来,冰凉的一片,无声无息落到禹明额头上,他望着地上渐渐堆积起来的薄薄的那片白,发着呆。
舒秦扭头看他,他眼睛是红的。
她的心像泡进了盐水里又酸又胀,伸指轻抚他的眼皮“别难过。”
禹明把她的手拿下来“相信命运吗。”
舒秦摇头,第一次从禹明的口里听到“命运”这两个字,比起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更让她觉得酸楚。
“我为我母亲做的癌痛项目,第一个患者是禹学钧。”
舒秦听出他语音里的讽意,许久的沉默后,看着天空越来越大的雪花“禹明,忘了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吧。”
“”
“愿意跟自己和解就跟自己和解,愿意拧着就拧着,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拧着的你,爱上的也是拧着的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禹明喉结滚动,雪花在眼前乱纷纷飞舞,舒秦的话语就如洁净的雪花,丝丝凉意浸润了他的心田。
十二年来他踽踽独行,吃过不少苦头,也曾磕磕绊绊,生命中有些东西永远失去了,但更多温热的东西随着岁月充盈进心房。最终,他等来了眼前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