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要这些吃食,牛羊舍那里就给算成钱粮——这里的粮食都是关内送的,磨得极精的米、面粉和小米,还有黄豆、绿豆,都是草原上难得的东西。许多人家宁肯少要些牛奶,换成米面存着更安心。
他们部族的人竟能天天吃上米面了?连这些老弱都能随意吃?大郑朝廷怎么供得起!
帖木儿惊讶得微微睁大眼,看向那片在道旁跪伏着的老幼,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的弟弟却在旁失落地道:“不养牛马,不吃羊奶做的吃食,与人做工换粮食吃,这岂不成了郑人了?”
帖木儿心中一凛,蓦地抬眸看向那片小楼,看向更远处直冲天际的灰色烟柱。
宛如他们在京里见着的烟柱,只是颜色略浅。只一见着,就让他想起冬日初到京城,见着屋里烧的煤球炉子。又想起这园子路面、小楼边角露出的灰色,正是京里人修房补路用的水泥。细看那几个老人身上穿的也不是牧民的皮袍子,而是郑人常穿的布衣和线织衣裳——
他们兄弟身上也穿了这样线织的内衣。
他摸了摸领口,低头苦笑:原来不光此地部民,连他们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成了郑人模样了。
他微微叹息,又请引路的镇抚带他们到马场、牛羊舍看了一圈。
那牛羊舍倒是大,半空装着一溜儿透明玻璃的窗子,窗户大开,整座畜舍都敞亮清爽。可养在其间的牛羊都圈在极小的圈子里,马舍也隔成一个个小间,仅能让马容身,和他们草原上天生地养的样子全然不同,看得他们几欲质问那些郑朝官员,为何这样对他们的牛羊!
可怜这些牛羊!
可怜这些牛羊……
怎么这么肥壮,毛色光鲜,不是他们带来时瘦骨伶仃的模样。细看那些小牛小羊也肥壮高大,足像多养了两个月的,可堪杀来吃肉了。
怎地圈着不叫它们动弹,它们还能长得好?他们祖辈养牛羊,不要逐水草而居,叫它们早晚在外头奔跑、吃鲜青草才好么?
这倒不必领路的镇抚等将士说话,在此饲养牛羊的牧民便叩头回话:“这是兽医教的法子,只将头口养在屋子里,早晚放大牲口出去活动,吃食的时候便是打来的青草、干草和他们用大铁器械打出来的怪香的不知什么面。说是这样养的牲口一年四季都有吃食,春不羸、夏不瘦,过冬也不掉膘……”
至于后头收着牛粪不晒成饼子烧火,却要用它养地龙,再挖地龙养鸡的事却是别的人在做。他只当故事听了听,他也听不大懂,几位少主若要知道,他这便去叫人来答话。
帖木儿缓缓伸出一只手,朝后摆了摆。
“不必问了。”
不只人,连这些牲口进了郑地,都似天生长在这里的一样习惯顺服,又长得肥壮结实,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这里还不是郑朝大边之内的好地方,只是叫郑人占了城,行了郑法,就成了又养人又旺牲口的好地方。他来之前父亲还担心他们会害了族人,如此看来,他们只会带着族人过好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回身问镇抚:“我在京里听说这些工坊都是一位宋三元想出来的,心里一直想见见他。今日见了他的弟子在凉城建的园子,已觉是惊世之作,愿有机会见见宋三元才好。”
这个么……
这位宋三元原是汉中知府,如今虽荣升了陕西分守道参议,却也只能在陕西境内移动,不能到他们凉城。
不过世子也不必就觉着失望。他虽不能来,但是这回朝廷派了他的,咳咳,派了佥都御史桓凌来凉城。这位桓御史也是擅理民政的人才,和宋三元一道建了经济园,自然懂怎么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