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诗意不太适应当众演讲,相比起厚脸皮的程亦川,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如鱼得水。你看看,程亦川同学连做个检讨都能搞得跟开演唱会似的。
宋诗意有点紧张,往台下看时,看见程亦川在人群里吹口哨起哄,又忍不住笑了。
她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学过跳舞,受不了拉韧带的苦,三个月就跑了。后来读书的时候参加兴趣小组,喜欢上了手工,可是我手不巧,又按不住跳脱的性子,一坐就是大半天,所以也放弃了。小的时候总被父母批评,他们说我做事三分热度、仅凭兴趣,兴头一过,就抛在脑后了。他们说我要是个男孩子,将来肯定是陈世美、负心汉。”
底下哄堂大笑。
“可是后来我跟我父亲学滑雪,他是狂热的滑雪爱好者,虽然只是业余的,但一爱就爱了好多年。我妈常说,他爱滑雪多过爱她这个妻子。我想也许将来,我的另一半也会说,我爱滑雪胜过爱他?”
在她的自我问询里,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这三年来,我拿了不少奖,当然,也拿了不少奖金。”
再一次传来哄笑声。
“可大家都知道,宋诗意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她五年前受伤,就只以亚军的身份黯然退场,后来两度复出,始终还缺一座金色的奖杯。我知道的,你们即使在鼓掌,就好比刚才,其实心里也都觉得还差了一点什么。即使平日里,我们是竞争者,挤破脑袋就为了一个参赛名额。可是当我站在赛场上,我胸前是中国国旗,我代表的是中国女子速降,你们都希望把那座奖杯带回中国。尤其是从未拥有过它的中国。”
笑声没有了,所有人都望着她。
她顿了顿,苦笑着说:“如果我有孩子,也许我不会愿意让她成为一名运动员,尤其是滑雪运动员。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在年纪轻轻时就踏入职业生涯,而没有得到很好的文化教育,可职业生涯却非常短暂,能突破十年,已经算是了不起。大多数的运动员黄金时期也就七八年。而我已经二十七岁,来到国家队已经整整八年。我时常在想,如果我退役了,将来能做什么。我知道,很多人和我有同样的顾虑。”
“我到今天为止,八年来,每一场比赛都在渴望那个冠军。可我至今还没拿到它。我不知道在我的运动生涯结束前,会不会有拿到它的那一天,如果这是一个童话故事,那我一定会开开心心地接受我的圆满大结局。可正因为这是现实,我曾被现实打倒过,才更对这个结局抱有忧虑,我总觉得生活不会这么圆满,它不会让我功成身退,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我的父亲在我二十二岁那年去世了,我因为身在队里,不能及时得知他的病情,回去时只见了他最后一面。我曾想过,如果我拿了这个冠军,我要把奖杯带给他看一看,了却他曾经的心愿。可是假使我真的拿不到,我也愿意释怀,去接受身为亚军的自己。我希望,也请求大家,如果真有那一天,请你们和我一样笑着接受身为亚军离开的宋诗意,别说遗憾,只需要笑着说一声足够了。”
“因为竞技这个东西,它不属于某一个时代,它属于每一代。哪怕我拿了冠军了,三五年后,新的小将登场,他们会打破我的记录,取得更辉煌的成就,到那一天,不会有多少人记得一个我。能记得我的,只有我。所以能决定我的运动生涯是否完整而圆满的人,也只有我。”
“三年前在乌镇的月老庙里,我曾经许过一个愿。我对月老说,请他一定保佑我的心上人。请保佑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保佑他不论跌倒多少次,哪怕坠入深深谷底,也有重回战场的顽强。保佑他一生平安顺遂,哪怕无法攀上顶峰,身边也有善良和爱